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红楼之二爷缺钱花 作者:锦年安然 文案 魂穿贾宝玉 遇到重生林妹妹 ---------------------------------(*^__^*) *听说林妹妹多了个哥哥 *听说蓉哥儿还没成亲 *听说三春有人要选秀 *听说穿成宝玉会被嫌 注: 结局喜剧,宝黛非西皮,依据原著有改动。 内容标签:红楼梦 穿越时空 重生 灵魂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宝玉 ┃ 配角:沈澈,林援之,昭筠郡主,薛宝钗 ┃ 其它:贾府众人,林府众人,皇宫众人   ☆、第一章   大感寺内一间素净至极的禅房里,轻轻浅浅的呼吸极其清晰地弥漫在空气里,些许装药的瓶瓶罐罐歪歪斜斜地凌乱在板床一侧的高案上,似乎在陈述着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幕。   贾羽使劲地睁开眼睛,眨了几下这才看清床头一圈的光头和尚,心里抽了一下,有点被吓到!二话不说,又翻着白眼闭了过去,心里大喊冤枉:不是把神瑛的生魂挤掉了吗?怎么没变成贾宝玉,竟穿到了哪个圆寂了的老和尚身上吗?   哎呦喂,真是呜呼哀哉!菩萨度我,却不知这度却是添堵。正是枉自嗟叹,贾羽突然听到周围有些许的躁动,“我分明看到施主醒了的,怎么又晕过去了?”   “烦请主持再想想办法吧,若是府里知道二爷出了事,我做奴才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啊!”略微稚嫩的男声略带着一点颤抖,贾羽估摸着这人的历来,便勉为其难地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二爷醒了!二爷,二爷您可醒了!”一个留着小辫子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打和尚堆里钻了进来,贴着贾羽的小脸欣喜地喊道,两只手扶着贾羽慢慢坐起,不留心些微唾沫溅了贾羽一脸,吓得他魂飞魄散,忙跪在地上,磕头道:“二爷饶命啊饶命!茗烟不是故意的,茗烟这就去打水给二爷洗漱。”说着果然低着头要冲出去。   贾羽先前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喊道:“茗烟站住!不用去了。”   茗烟如蒙大赦般回过头,有些战战兢兢地瞧着贾羽,奇怪道:“二爷果真不罚?可别又憋着气回头那我们做奴才的想着法的作弄!”   贾羽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抑制住心里的窃喜,猛地起身,不想竟只觉头顶一团黑雾压过来,眼前一黑,险些又晕过去,扶着墙壁,开口问道:“这是怎么说!头晕的厉害!”   “施主突然晕厥,所幸无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主持说话,众和尚纷纷应和,不消一提。   贾羽假意虚扶着额头,眼睛眯着偷瞄着说话的老和尚,原来是大感寺的主持无业大师。敛过神来,便又端着一副糊涂模样,朝着无业抱歉道:“多谢大师照顾,想来又叨扰大师了,实在是抱歉。”说着便看了方才的小辫子茗烟。   茗烟最是个小鬼头,连忙冲着无业和众弟子鞠躬作揖表示谢意,并说:“我们公子感沐贵寺慈悲仁善,来日必定奉上香油钱,多谢大师,多谢诸位小师傅。公子刚醒,怕是要歇息一会才能上路,请各位师傅自去忙吧。”   无业听罢,便又念了几句佛,嘱咐了几句,又说让贾羽再擦一点药油方才好受些,便摔着众小和尚缓缓出门去了。   贾羽这才从生硬的床上坐起来,闻着自己身上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便招茗烟,问道:“咱们怎么在寺庙里?”按说,贾宝玉貌似没在寺庙里待过几次么,水月庵又是个尼姑庵,这里又是和尚,难不成这贾宝玉穿错了?贾羽一时糊涂,偏偏忘了铁槛寺,心里好大的疑惑,只等着茗烟解释。   茗烟关上了禅房的门窗,这才笑着打趣道:“果然二爷一听说有个姐妹要来,便又忘神了!这才睡了半个时辰,便忘了这许多事?先前二爷可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赶回家的。”   贾羽越发糊涂,揉了揉脑袋,不由地感叹,穿越也是需要时间缓冲一下记忆的呀!更何况,自己可是千辛万苦把神瑛侍者的生魂挤掉了,才进入这具身体的,多费体力呢。   想到这,贾羽不由地坏笑着拾起自己胸前佩戴的莹润玉白,状如雀卵的通灵宝玉,心中暗暗地叹息,“神瑛啊神瑛,就委屈你和这蠢物共用一个躯壳吧。我若是不借贾宝玉的身体重生,便要堕入无尽的轮回。轮回之痛,想来你也不会懂。所以,要怪只怪你当初许愿的时候说什么要死要活的,才让我钻了空子。”   茗烟半天不见贾宝玉说话,只当是他主子的痴病又犯了,但是心里一寻思,这事要是耽误了自己也吃罪不起,便又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二爷,老太太说让您早些回去呢,今儿有远客。”   贾羽回过神来,心中便暗下决心,此后世间再无贾羽,再无神瑛侍者,再无木石前盟,余下的只是他这个新贾宝玉了。深吸了一口古代清新的空气,这才懒懒地应道:“远客?什么远客?”半疑半惑之时,仍旧躺回床上,拿着玲珑灵玉把玩,一脸的惬意。   茗烟实在想不通这位爷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为了不挨那窝心脚,便壮着胆子说道:“今日乃是腊月初三,去扬州的船该到了。二爷难不成忘了?前儿二爷还口口声声地说起这事儿呢!”   这可吓坏贾羽了,连忙起身,差点闪了腰。一双桃花眸含着突如其来的秋意浓,鼻翼轻轻地起伏,额头上的抹额稍微歪了点,头顶的紫金冠也有点摇晃,“蠢货!你怎么不早说!”说罢,便要出门上马,恨不能赶紧回家去。   茗烟早料到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是这个样子,忙上前挡住,一边给主子整理着装,一面宽慰道:“二爷别急,现在才是未时一刻,来得及来得及,咱们快马加鞭一定赶得上老太太那边吃晚饭。不过,二爷见老太太之前可要先收拾一下,这一身的药味,老太太问起来实在不好说。”   贾羽琢磨着怕是茗烟怕被责难吧,想着这茗烟日后有的是用处,便顺手敲了一下茗烟的脑袋道:“放你一百二十一个心。快走吧。”   贾羽没想到这刚一穿越就遇到林黛玉进贾府这段,心里打鼓似的,心里想着不知是怎样的绝色,又不想冒昧唐突;既期待自己的亲眼亲闻,又怕在贾府被人发现是假冒的宝玉,这一番心思纠结缠绕之间,茗烟已经牵好了马匹。   贾羽遂又再三谢过主持无业,便骑马回府了,一番颠簸自不必说。   回途的路上,贾羽才想起隐隐曾经的一些记忆,思前想后决定先保守行事,再徐徐图之。索性贾宝玉此时年龄尚小,不足十岁,况且除了周岁抓周时抓了一把胭脂,小时候见到贾政总是哭,还有爱吃红这个毛病之外也没甚大错。   此时的贾羽不免有些尴尬,其他的都好办,只是这个爱吃红,这不是正大光明的调戏勾引吗?做不到,真心做不到哇!贾羽默默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算是个现代人,也不会看着女孩子就要亲嘴儿吧?   这是什么臭毛病!有病得治。   “二爷到了。”茗烟的一声大喊,门口便突然窜出来十几个小厮过来,牵了马匹走开,便围着贾羽嚷嚷着要讨赏,“老爷不在家,二爷出门一天,可是玩尽兴了吧!还不给小的们点赏钱,小的们也好沾沾二爷的喜气啊!”   贾羽可不是贾宝玉,虽然估摸着大腿上的钱袋里有些小钱,但被这一大圈的小厮围着吵吵嚷嚷的,只觉得头疼,便直接撂给茗烟道:“找你茗大爷去,我的银子都是他带着的。”   说完果然露出一点缝,贾羽连忙冲了进去,待进了二门,这才慢下步子,顺着抄手游廊,一边张望打量一边过了穿堂,径直去了王夫人所在的耳房请安。   “给太太请安。”贾羽还没进门便有个丫鬟笑嘻嘻地打起了帘子,直待进了屋,便规规矩矩地在地上磕头请安,等到王夫人心肝宝贝地叫起,这才坐到王夫人身边的位置上。   王夫人本来是和陪房周瑞家的说话,见宝玉回来了,便拉着宝玉问东问西,一把搂在怀里笑道:“你林姑妈的女儿过来了,在老太太那边说话呢,你也过去见见,可别胡闹了。”   宝玉被王夫人摩挲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抬眼一面答应着一面细细打量:到底是亲妈,这模样果然有几分迟暮美人的样子,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温婉细腻的女子。   淡淡描画的眉山下,一双含着雾的兰眸柔和至极,虽是四十左右的人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岁月残留的痕迹,脂粉的香气全无,屋子里只有渺渺的檀香味,愈发显得心里被蒙上了一片祥和烟沙,深不可测。   贾羽心里记挂着贾母那边的情况,便不动声色地跟王夫人告辞,又匆匆回了自个屋子,刚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容长脸蛋,皮肤细腻,杏眼桃唇的大丫鬟迎了上来,“你可回来了,鸳鸯都过来问了好几遍了。”说着便去了斗篷,放在繁华架子上,又张罗着给宝玉换衣解冠。   贾羽心中暗想,这便是花袭人了,只见袭人便要帮自己宽衣,贾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笑着阻止道:“还要去老太太那边见客,不宜换衣服。”   袭人手里愣了一下,干笑着回道:“是了是了,瞧我都糊涂了。那你快过去吧,三位姑娘都过去好一会了,这会子怕是已经用过晚饭了,正是吃茶说话的时候。”   贾羽淡淡应了一下,便转身出门,心中暗道,幸亏自己来得早,要不然由着贾宝玉胡闹,和袭人云山雨里的,那真是糟糕透了。贾羽一门心思地出门却刚好和进屋的秋纹撞了个满怀,急忙间贾羽忙问:“怎么样?没事吧?可撞疼了没?”   秋纹也不顾别的,看到宝玉回来了,说话便催道:“我的爷,还在这磨蹭,老太太又派人过来问了,你还是快些过去罢。”   贾羽答应着便忙忙绸缪着心里的戏码,从后门进了贾母吃饭的正屋。果然满屋子的淡香缭绕,透着松石云鹤的屏风听得一阵一阵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来袭,么么哒!   ☆、第二章   这贾母乃是金陵史家的小姐,后嫁与荣国公贾代善,如今荣国公仙逝,这史老太君福享安年,荣华不提。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   宝玉一时间进了屋子,始觉不安,这奶奶看孙子最是疼爱非常,若是不小心露了马脚惹出什么是非,可如何是好?   宝玉一面想着一面往里面走,贾母处果然是讲究。正是寒冬腊月,屋子里燃的便是是十足的玉蕊檀香,被屋子里的火盆散发的热浪一冲,分外的清香。   正门对面乃是一扇半墙大的竹雕双层挂屏,上面画着寒梅簇簇,中间是一穿着红色大狐裘斜倚着的唐仕女。下面是一对榈木繁华络锦的高几,中间是一条镂空雕花的梅花殿案,两侧各放着一个汝窑美人觚,内里面插着傲骨冷峻的玉蕊红梅,正含苞待放。   宝玉看定不由惊叹,这贾母果然好眼光,一案一几皆是名贵材料,又应着景,配的更妙,应着屋子里的香气更是清雅至极。   宝玉原本还有些胆怯,谁承想越是走近,心里竟油然而生一种壮士出征的豪气,索性便只当自己是原主,二话不说便绕过屏风,迈进了门槛。   只见一银发老母一团和气地靠在一座广式西番莲式样的长榻上,右侧搂着一名玉魄冰魂的女子一脸宠溺,一看到自己进屋,忙招手唤道:“宝玉,快过来见过你林妹妹。”   宝玉忙抬步上前,只见近看这黛玉竟是说不出的天然风采,灵逸翩然。屋中两侧皆是华服丽影,倒显得这位林妹妹越发的超逸。   宝玉上前,只见黛玉一脸羞怯,眼中却是无情之态,分明与前事不同;不知为何,竟心生一种感伤。仓促收拾心情,便上前给贾母请安,贾母忙让鸳鸯扶了起来。   宝玉刚刚起身,便看到黛玉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慢慢地福了下去,眼里分明压抑着些许漠然,道:“宝哥哥好。”宝玉忙作揖回道:“见过林妹妹。”   宝玉因见贾母招手,便与黛玉一起坐到贾母两侧,贾母便笑问道:“你们和睦便好。”又问道:“来时跟的是谁?”   说毕便有一个老嬷嬷领着另一个嬷嬷并两个丫鬟上前,行礼叩拜之后,这才介绍道:“回老太太话,老奴是乳母王氏。这位是我们姑娘的教引嬷嬷苏氏,贴身丫鬟雪雁和蓝鹂二人。皆是林老爷亲自挑选来侍奉姑娘的,老爷还说馀者府上皆有照应的,让奴婢只听府里差遣便是。”   贾母点了点头,心里头自有一番计较,便向王煕凤道:“你且下去,收拾一间妥善屋子,给你妹妹住。”   王煕凤起身甩手笑道:“老祖宗放一百个心,早在林妹妹来之前屋子就备好了,就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凝香厦,一色的被褥纱幔都是齐备簇新的。”   宝玉私心里打量,这就是泼皮破落户凤辣子?   只见她粉面含春,丹凤墨画;平生万般风骚流溢凤眸,万种荣华虚浮在身上;一举一动明艳不可方物,一思一量莫不天衣无缝,一颦一笑皆是精明算计。   宝玉回过头只见贾母正欲说话,却听得下面王嬷嬷不紧不慢地禀道:“回老太太,林老爷来时曾嘱托,请老太太莫要费心劳神,只等收拾了府里的老宅子,等过了年仍旧过去住便罢了。”   贾母闻言微微颤抖了一下,虽是极其轻微,宝玉躺在贾母怀里却感受到了,只听贾母良久才叹道:“她一个女儿家,单独住着如何能让人放心?索性等你们老爷回京再说吧!”   王嬷嬷还欲说话,却被黛玉打断,笑道:“既然外祖母家住着便宜,又有姊妹相伴,不如就住在府里才更好呢!一来让老太太,太太放心;二来,也可以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倒是尽孝了。”说着便挽着贾母的手臂,亲昵地又欠了欠身。   王嬷嬷于底下虽是不解黛玉的意图,却也不再说话,贾母便教人领了众人下去。一把将黛玉也搂在怀里,叹息道:“好孩子,你只跟着我住下,我也放心些。”   黛玉乖巧地点了点头,突然冲着宝玉意味不明地莞尔一笑。   宝玉起先还不是很确定,此时更觉得这事不不对劲,待抚平心里突然的竖起来的汗毛,不禁觉得有点诡异。   且不说宝玉如何,黛玉心里更是疑雾重重,此时此刻此番场景,竟与当初分毫不同。她何其了解宝玉,而此时,眼前之人竟没有半分宝玉的放诞,心中讶异,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心里想着原不过是虚打一招,这样住着倒也能一探究竟。   今时今日之林黛玉,已非昔林黛玉矣。   黛玉敛了心思,便向宝玉看去,促侠心思一动,便掩嘴笑道:“宝哥哥想什么呢?”   黛玉这一说,连贾母也看了看怀里的小儿,关切道:“你今日倒是不像往常那般胡闹,可是谁又给你气受了?”   宝玉毫无应对之策,灵机一动,便笑道:“我不过是瞧着这林妹妹眉尖若蹙,想到一个典故,便走神了。”   探春于坐下搁下茶盏,忍不住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   宝玉终于等到一句正常发生的话,忙要应,却被黛玉抢白道:“我知道宝哥哥说的是什么典故。”   宝玉疑惑地看向黛玉,黛玉扭头对着宝玉笑道:“可是《古今人物通考》中所云:西方有石名黛,可做画眉之墨?”   宝玉被黛玉一对清灵秀颖的清波水眸看得心里发慌,满嘴只道:“正是此故。”又故意转移视线,向探春炫耀道:“果然是林妹妹博古通今,不然三妹妹总要说我是杜撰的!岂不是要冤死了!”   探春便笑称,“怪不得林姐姐表字是颦儿,原来由此典故。果然妙极!只不过,林姐姐是林姐姐,你是你,你总说除《四书》杜撰太多,怪不得人人疑你。”   黛玉感怀前事,便诸多留意宝玉,果然大不相同,不由得叹息:物是人非,焉是重生之故?   这一行止却被王煕凤发觉,此时上前便拉着黛玉与宝玉的手,对贾母笑道:“老祖宗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这样好的一双人,竟都被老祖宗得了,又都是如宝似玉的人品,天下的词都要用尽了也不能够。”   宝玉和王煕凤贴的近,闻得一股软脓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竟生生打了个喷嚏,尤觉失礼,便急中生智地笑道:“凤姐姐快别夸了,你这一夸,我又得小半年的打喷嚏,实在经不起。可知,我是没福气的。”   宝玉难得这般言语,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王煕凤便带头笑了起来,又说了许多的笑话。   贾母因对黛玉笑道:“你虽带了几个人过来,到底也不齐全,我这里有个叫紫鹃的,行事很是机灵妥帖,我便将她给你了,日后便照应你的衣食起居,我也放心的。”   黛玉听说竟是紫鹃,忙谢过贾母,想起上一世自己与紫鹃的情谊,心里竟有了主意,便道:“杜鹃是哀婉忠义之鸟,寓意却有限,不如唤作青蝶,老太太觉得如何?”   贾母听着也喜欢,便道:“刚刚听你带的两个人,一个是雪雁,一个是蓝鹂,这个就叫做青蝶倒也相称。玉儿喜欢便好。”   黛玉遂又起身相谢。   这青蝶原是贾母身边八大丫鬟之一,晴雯和袭人给了宝玉,青蝶给了黛玉。这青蝶最是善解人意,又与袭人一般忠于护主,便是给了谁,便一心一意只为主子考虑。与袭人不同,青蝶却是全心全意只为主子私心考量,并不因黛玉不是本家便稍有耽搁,只一味下定决心,势要忠心不二。   是夜,黛玉便住在贾母处的凝香厦,与三春姊妹一处住下。此时王煕凤已将一干粗使丫头婆子分派下去,黛玉处也收拾妥当,几个姊妹便在一处说话玩笑。   宝玉仍旧住在绛芸轩内,于屋中左思右想不得安枕,索性便起身要出去,不想却被袭人拦住,道:“你这是去哪儿?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晴雯于外面大床上一股脑坐起,便道:“哪里就冻死他了?披上那件百蝶穿花的夹狐绒云锦大氅也就够了,左右不过几步路罢了,也值得你这样操心?”   袭人嗔道:“你还纵着他!这么晚了,出去吹了风怎么好?今儿也折腾了一日,还是早些睡了才是。”说罢回头,宝玉却已经不见了,直气的袭人上前捏晴雯的嘴。   却说宝玉趁着袭雯二人说嘴的空当,便跑到了黛玉处,掀开帘子看到四个美人一团围在炕桌周围,丫鬟婆子却都在外面伺候着,便示意噤声,偷偷地走了进去。   “看我说的不错吧!咱们的绛洞花王果然耐不住性子过来的。”探春捂着肚子,向黛玉笑道,却把立在地上没头没脑的宝玉给臊红了脸。   宝玉本着要想团结内部,必先了解各人的准则,便厚着脸皮挤在了黛玉对面的空位置上,这才抱怨道:“小时候的营生,快别拿出来取笑了,快跟我说说讲什么笑话呢?我远远都听到你们说的好不热闹。”   迎春便故作神秘地笑道:“悠悠神会,妙处不与君说。”   宝玉了然于胸,便指着众人笑道:“原来是捏花一笑的典故。这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林妹妹讲讲姑苏的故事,咱们也长长见识。”   宝玉因见黛玉此番竟无半点病意,想着不知道林府是不是寻觅了良医?便有心打听,俗话说治病不治命,若真有这样的奇人,听来解闷也不错。   黛玉不知宝玉的心思,便随口道:“要说新闻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来时倒是有件新奇有趣的事情。”   众人忙催问,黛玉只好笑道:“古人有诗曰:姑苏城外寒山寺。可知,这姑苏真是有座寺庙,却叫蟠香寺。   这蟠香寺由来已久,竟不知何年何月有的,那日我乘舟向北,竟看到这古寺外皑皑白雪中突然红了枫叶,铺天盖地地过来,好不绚丽。   正惊异间,我便跟雪雁指,岂料突然刮起了北风,漫天大雪下来,竟连一点痕迹也没了。”   众人皆暗暗称奇,唯有宝玉于座上苦苦思量:这蟠香寺,听着好生熟悉。   这发呆时光,探春又提到霜叶红于二月花之句,几个人干脆对起古诗词来。   一来一去轮到宝玉总是词穷相对,正尴尬处。麝月掀帘子进来笑道:“老太太说时辰不早了,请姑娘们早先歇息呢!”又帮宝玉系好大氅,道:“快回去吧!明早还要到学里去的。”   宝玉遂回头和众人告辞,一头钻了出去,天上竟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然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宝玉,但是还是选择以宝玉为视角,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么么哒(这次写的肯定比上次还要好。)   不好意思,因为丫鬟的名字和其他文重了,所以改动了一下,白鹭改成青蝶,蓝鸢改成蓝鹂剧情无增减。么么哒   ☆、第三章   贾氏族学,除却供族中适龄儿郎启蒙之外,更是以辅助族中清贫子弟求学为已任,此番族学里的塾掌便是贾代儒,乃族中最德高望重之老学究。   宝玉入学暂且不提,却说昨夜辗转难眠,一心考量之后,方欲秉承既来之则安之之道。但是,倏而一想到贾府必然日薄西山,坠坠如秋风扫落叶之势。   黛迎之死,探春远嫁,惜春出家,连带这府里上上下下皆要受那牢狱变卖之苦,便愈发睡不着。   更重三重,宝玉又念及白昼黛玉之反常,时移事易,心中隐隐一动,已有定论。为求保险,索性要暗暗观察,心中忖度:若果真如是,那这贾府可就热闹了!   宝玉心思萦绕,翻身之际又想到明日王子腾的家书必至,便有些不大痛快,索性坐起来想出去走走。不料,这一行动竟惊动了袭人。   “怎么了?还不睡?可是要起夜?”袭人听到宝玉那边有动静,连忙披了件大衣裳从床上爬起来,点上蜡烛询问,语气一贯温软含蓄。   宝玉被袭人这般直白询问,便有些不好意思,只敷衍道:“口渴。”也不动弹了,心中却想着有机会怎么把袭人打发了才是:一来不喜欢被人这般事无巨细的看顾;二来,却是觉得袭人有暗中监视自己之嫌。   袭人浑然不觉,仍旧殷勤备至,送完茶水仍旧侍奉宝玉歇下不提。   大寒已过,寒潮重袭。不过几日间的,竟造出了一个冰雪琉璃世界。   宝玉见荣国府由内及外皆是银装素裹,霁雪淞雾,冰天雪地竟也不觉寒冷,心里暗暗计划合该出去走走才是。   因贾母早先捎话说这几日路障,不宜出行,也不用过去请安,只和姊妹们一起在府里学字便罢。   宝玉便稍稍舒了一口气,用过饭便只披了件大红猩猩大氅,穿着绣金厚底高靴,也不让人跟着,独自往在别处逛去。   荣国府分东西两房,以府中花园隔断开来,西边是二房贾政处,东边是长房贾赦所居,贾赦之子贾琏连同妻子王煕凤却住在二房这边照料管家。   因贾母在二房这边,因此这便竟格外宽敞,建筑多以雄壮轩峻为主,富丽堂皇自然不再话下,亦是情理之中。如此一来,倒显得大房那边精致秀媚。   宝玉登上假山,于翩然一亭向下俯瞰,因见四周无人,便卷起大氅,垫在石凳上小坐片刻。看着茫茫白雪下高墙琉璃,游廊亭榭,情不自禁地扼腕叹息:这府里总算还是有洁净的时候。   宝玉略坐了会,思前想后,复又出了二门,唤了李贵备车,往东府里过去。却说宝玉为何去东府?这其间却有个小算盘。   原是宝玉自入学起,便留心结交族中子弟,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至于有事想求时走投无路才是。   世间之事实在说不准,保不齐哪一日便乾坤颠倒呢!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想来当日贾宝玉尽在胭脂堆厮混,把个男儿气概一败涂地。再后来又与秦钟等人鬼混,便是有柳湘莲,蒋玉菡等人却也是聊胜于无,惹出多少官司,又因一语之差害了一条卿卿性命。   说起来,原主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人命也不少,到底也是纨绔子弟!宝玉轻哼一声,随着脚下移动,心里又继续琢磨:   既然惜花爱草,那为何撵了茜雪?既然爱重姊妹,又为何害了金钏?就连晴雯与四儿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不怪他惹事,而怒其不敢承担。   悲也罢,伤也罢,到头来,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蠢人。心有所念,软语温存,何用之有?大丈夫要么便是拼尽全力,行动说话,哪能如他一般,他只能眼巴巴看着身边所爱尽去。   宝玉想罢,便有些不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满眼雪白,就如同宝玉身着大红猩猩毡消失时候的场景,只是这次并非结束,而是开端。   “二爷,到了,您小心。”李贵着人放好了板凳,这才请宝玉下车。   宝玉立稳,这才回头打量李贵,瞧着倒是个稳重有理的,便顺手给了把钱道:“外面冷,和小子们打点酒吧!我自己进去。”说毕果然抽身而去。   宝玉打东角门进去,弯弯绕绕好不容易才行至正院,宁国府人多,院落也错错落落的,丫鬟们见宝玉过来,或有照旧说笑的,或有低头见礼的,宝玉心里拨打着算盘,一径穿过了前厅。   “宝二叔,你怎么有空过来?”来人面容俊秀,身量颀长,里面穿着一身宝蓝色圆领刺花的过膝长袍,外面也披着一件石青色戴帽斗篷。   此人正是宝玉今日要找之人之一——贾蓉。   提起这事,要从那日宝玉入学说起,学堂之上不过是念几句《诗经》《尔雅》之类,而课下却是荣宁二府中各系子侄亲友交头接耳,说笑打诨的时候。   这贾羽与贾宝玉自是不同,只有一样却是真真的相投相和——不喜功名利禄,不爱四书五经。   宝玉初来乍到,年龄又小,自然没什么朋友。正是百无聊赖之时,便有意冷眼旁观,果然不虚此行。   宝玉暗中叫好,你道为何?   原是宝玉竟看到了宁国府里贾珍之子贾蓉,还有贾蔷。贾蔷亦是宁国府正派玄孙,今年才八岁,因父母双亡,故养在贾珍膝下,与贾蓉十分要好。   这本无甚惊喜,更让宝玉意外的是,此时的贾蓉年不过十一,尚未娶亲!   这就意味着贾府可躲过因秦氏所可能引起的隐性灾祸啊!不管秦可卿到底是何身份,与贾珍又是何种关系,只要不让她嫁入贾府,那么就够了。宝玉的心思可见一斑。   “今儿不用去学里,便过来找你和蔷哥儿说话。蔷哥儿人呢?”宝玉笑答,搓了搓手又疑惑道,这二人有一处在一处的,一时不分开,甚至府里下人嘴里琐碎没章法,竟还说出些不好听的来,怎么今日倒不见?   贾蓉亦是奇也怪哉!谁不知道这宝玉被西府里老太太宠得天王老子似的,自小养在闺阁,活脱一个闺少爷。他素来又不耻与自己来往,弟兄几个也是敬而远之的。今日竟然过来寻自己?莫不是有事想求?   转念千番只道一瞬,贾蓉便拉着宝玉请道:“珍老爷不在家,蔷哥儿在后院射圃呢,咱们一齐过去?”   宝玉原只为顽,又想着交好之意,便笑道:“果然如此,一同去吧!”   宝玉话未说完,只见尤氏领着一帮丫鬟从穿堂绕出来,殷勤道:“宝兄弟怎么过来了?这大冷的天,快跟我过去,咱们坐屋子里烤火去!”说着便拉住了宝玉的胳膊,欲要过去。   这尤氏乃是贾珍的续弦,宝玉在原书中不过寥寥几目粗略扫过,她倒是不出彩的,性子懦弱,身子也不大好。只可叹她的两个妹妹,其中尤三姐却是因为贾宝玉一句话不好说,便香消玉殒,血溅梨花,当真是可叹可惜。   此时,因答应了贾蓉,自然婉拒道:“大嫂子先进去罢,我和蓉哥儿到后院逛逛。”   尤氏微怔,意味不明地瞧了眼贾蓉,方嘱咐道:“蓉哥儿和你宝叔小心些,仔细可别摔着!”   贾蓉答应着便与宝玉一同过去,一路上尽说着学堂琐事,又提到些家长里短。短短距离,两个人便熟络起来。   宝玉自不必说,他现代思想却与乖张的原主有些契合,因揣度二人年龄相仿,便执意道:“且不论叔不叔,侄不侄的,咱们私下只论朋友如何?”   贾蓉最听说宝玉是个随性自在,不拘一格的,玩心一起,又见宝玉矮自己一个头,便道:“如此也好。”   这二人说笑着不管不顾,便逼着贾蔷扔下弓箭,拉着在宁国府后院的闲置的天香楼喝酒说话。   宝玉初闻天香楼,心中微颤,便循迹问道:“这天香楼如何闲置不用了?”   贾蓉遂笑道:“我老辈的下人说:这地方原是老太爷和太夫人的居处,原也不叫这名字。后来老太爷去了外头,这边老爷便改名天香楼,在府里养了帮伶人,日常就在这里排演的。   前些年太太嫌吵闹,便打发了,这地方也就闲置了。不过,偶尔在园子里逛乏了也能歇息的。这后面还有个小门直通到外面巷子里的。”   宝玉不料还有这么一说,便一笑而过,端起酒杯敬而饮尽。   贾蔷原来也疑惑宝玉意图,不肯亲近,此时喝的尽兴,复又倒上,道:“好酒量!原是我错看了宝叔,来,咱们再干一杯!”说着又自饮了一杯。   贾蓉因见宝玉还小,又担心尤氏责怪,忙挡道:“宝玉还小,少喝几杯才是!”   贾蔷有些扫兴,趁着酒醒便笑道:“你呀!瞻前顾后的没一点脾性!我可是听说珍大老爷最近在给你说亲事呢!若跟琏二婶子似的,我看你日后怎么跟我装大爷!”   贾蓉与宝玉皆是一怔,宝玉想的是秦可卿要嫁过来了,不妙!而贾蓉却想的是贾蔷怎么能当着宝玉的面说王煕凤呢?这可了不得!   宝玉不明所以地笑笑,贾蓉便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挽着贾蔷说道:“你又醉了!小心老爷捶你!”   贾蔷摇摇晃晃,双目含殇,嘟囔道:“老爷才不管咱们,他巴不得咱们胡闹呢!咱们就做给他看!”说着便打了个酒嗝,扑通一声醉倒在桌子上。   宝玉见贾蔷这样就醉了,实在想笑,这酒量也太差了吧!嘲笑着便要起身,不想竟觉得晕晕乎乎地,一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不知愁,心中难掩恨;晓来醉酒处,归去了无痕。   ☆、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注明一下哦,本文是双主,即宝玉和黛玉都是主角;另外更新时间一般在上午。   注:   谢谢如清欢的地雷,谢谢小天使们的留言和点击和收藏,鞠躬,么么哒!   自古叫不起装睡的,喊不醒佯醉的。   宝玉这一头倒下,便没打算要起来,仗着他个头瘦小些,便八爪鱼似的趴在贾蓉肩头,佯装酣睡过去。   贾蓉只当这二人竟都醉倒了,悔不该拿了贾珍在小阁楼里的藏酒出来。先将宝玉活扒下来,待再看这睡得沉沉的二人,又不敢闹出风声。   情急之下,只得将其安置在床上,又盖上大氅,随即亲自往近处的厨房过去。   岂料,贾蓉刚走,宝玉便睁开了眼睛,伸腿朝着贾蔷一顿好踢,唬的贾蔷立马爬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宝玉笑着坐起来,指着贾蔷白了一眼,“你打量我不知道你们成日里偷酒吃?哪里就醉了?你肯定是想借机和蓉哥儿顽闹罢了!是?”   贾蔷端详宝玉几眼,吃惊道:“哎呀呀,原来你也是个好玩的!怪不得人人说你是无法无天!”   宝玉即嘻嘻哈哈一番,拉着贾蔷道:“若是蓉哥儿成亲了,咱们可就难得在一处顽耍了!你若是再得个厉害的嫂子,那可没甚意思!”   贾蔷不知宝玉是在套话,拍了拍宝玉的肩膀笑道:“怎会?兄弟就是兄弟!哪里有为了个女人而忘了兄弟的道理?再说我听珍大爷说人家都找好了,直待蓉哥儿挑一个!六日后便要请官媒正正经经的说亲事去了!”   宝玉嘴里默念了句:“六日之后,这么快?”   贾蔷便撕着宝玉的小胖脸打趣道:“蓉哥儿都不急,你急什么?莫不是也想着要娶个媳妇儿?莫急莫急!”   宝玉喝了点酒本来就有点脸红,此时又被贾蔷臊红了脸,嘟囔着不许胡说,别人听到了笑话!   宝玉见贾蔷乐呵,估摸着贾蓉快回来了,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贾蔷闻之有趣,便胡乱躺下,咧嘴笑道:“宝叔你真是坏透了!”   贾蓉端着两碗醒酒汤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二人安安分分地躺着,便放下盘子上前相唤。宝玉尚且安稳,谁知贾蔷竟拉着贾蓉胡搅蛮缠起来,一个没忍住便铺天盖地地要吐了起来,弄的贾蓉十分狼狈。   贾蓉堂堂一个贵公子,哪里受得这样的委屈,这一日又是看这个又是顾那个,去个厨房还要使银子办事。   这一团火上来,一怒之下便一碗清汤泼了过去,宝蔷二人猛地惊坐起,且不论脸上滋味如何,只看着贾蓉一副委屈狼狈,眼红气喘,皆捶手顿足,捧腹大笑。   贾蓉原是冲动,此时见二人不怒反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一面追着捏一把宝玉的脸,一面拧住贾蔷的小细胳膊道:“臭小子,连你蓉大爷也敢戏耍!”   三个人闹成一团,身下的斗篷大氅揉成一团,也不知谁的脚搭在谁的肩上,谁的腿压着谁的肚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一闹,宝玉回至府中已是申时三刻。   袭人见宝玉换了一身衣服,便有些疑惑,催问之下,只得道:“在东府珍大嫂子那吃酒,不小心弄脏了,便赶着换了一套蔷哥儿的。”   袭人一面拿了衣裳,一面啰嗦道:“日后少和他们鬼混吧,正经看看书,小心老爷又骂你不长进!”   宝玉只好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由着她们打理收拾,随口问道:“茜雪呢?”   袭人一面系着扣子,无不惊讶道:“怎么好端端想起她了?”   宝玉瞥了眼袭人,良久才道:“想起早先沏的枫露茶,白问她一句罢了。”   袭人还欲答话,却听到外面晴雯笑道:“林姑娘过来了!”   宝玉连忙看向门外,又是诧异又是紧张。   不为别的,只为这林黛玉来荣国府了快一个月了,和他没主动说过一句话!   “林妹妹,你怎么有空过来?”宝玉这话可是十足十的抓瞎,林黛玉的屋子和自己的屋子只隔了不到十来丈,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来得空一说?   黛玉入门只倩声道:“人常说:主雅客来勤。听说宝哥哥的屋子精致的了不得,便过来瞧瞧。顺便问你一句话。”   宝玉忙向袭人嘱咐道:“快去煮一壶好茶,茶叶就用要前日凤姐姐送的那一盒新上来的峨蕊,茜雪亲自烹,你过去看着。”   袭人闻言,忙到后头寻了茜雪。   因茜雪擅茶艺,这屋里的好茶一般都是茜雪烹的。袭人却自忖,宝玉如此嘱咐,想来何等重视林姑娘,自己日后也须得殷勤些才是。   黛玉见袭人出去,这才进门,坐在一个小花墩上,客气道:“何必如此麻烦?”   宝玉灿然一笑,原只为支开袭人罢了,便道:“林妹妹难得来一回,若是不拿了好东西出来,想来再不进来的!”   黛玉也不理论,因见宝玉的书囊放在床畔的细腰梨花案上,便起身随手翻看,皆是正经学问,因笑道:“宝哥哥来日定要蟾宫折桂了,《论语》有云: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自省也。宝哥哥如今也计较起来了?”   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掏心挖肺地琢磨出几句古文,装模作样地笑道:“粗懂而已,所谓吾日三省吾身,夫子的话有些还是有些见解的!”   黛玉不禁讶然,帕子抚上樱唇,眼眸对上宝玉的目光,好一番打量。宝玉这才事后诸葛,不禁心里发毛,大喊不妙!   “宝二爷,林姑娘?你们原在一处呢?”侍书从外面钻进来,笑道:“二门上来报,薛家姨妈带着公子和小姐要来府上了,我们姑娘让请了二爷和姑娘,一起过去呢!”   黛玉闻言,便先行挪步,扶着雪雁行至秋湘帘处,忽然顿了顿,又回头瞧了宝玉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出去寻了探春一齐过去了。   宝玉落在后面,心里着实不安。因想着薛宝钗来了,便猴似的跟了过去,刚过穿堂,正好看见乌泱泱一大帮婆子丫鬟拥着一对衣着鲜亮的母女缓缓而来。   “听说这位薛家表姐文墨极通,堪称才女!性情又是最好相与的。”宝玉站在黛玉一侧,拉了拉黛玉的袖子故意介绍道,眼睛却一直盯着黛玉的神色。   黛玉婉声道:“宝哥哥是在跟我说话吗?”顿了顿又多行几步又道:“若是跟我说,那倒是没甚趣儿了!”说着便上前,与迎春等人见过宝钗,互相厮认了。   宝玉讨了没趣,便远远看着,这宝钗果然贵如金女,静若处子,淡极始姸,周身如笼月华,气质冰如霜。   自黛玉入府,众人皆赞黛玉风流婀娜,言行举止自有一番气派。   姊妹们一处玩笑,也叹道:唯有世外仙姝一词方能配得上她的人品。此番又来了个薛宝钗,生的如月宫仙娥般,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和婉妩媚,更是欢喜,一时也撒不开手。   因此,趁着薛姨妈与王夫人说话的空档,姊妹几个便拉了宝钗到后院的屋子里闲叙。   其他人暂且不说,单说黛玉前世已经历生死,魂魄游荡不知归处之时,曾看见宝钗无人之时暗自垂泪,自怨为了救薛蟠嫁与宝玉,却害了黛玉一条性命。   此时,黛玉心中却将那怨恨郁结之心化作无端颖柔,也携着宝钗与众人一同玩笑,心中暗叹人世纷杂,莫要重蹈覆辙才好。   宝钗自恃选秀而来,纵然面上和婉谦卑,骨子里却有些孤高自许的意思。却因见了黛玉反而凭添几分妄自菲薄的感慨来。又听说这府里有位姑娘也是与自己同一届的秀女,便更是有些随分从时,温柔可亲。   宝玉于外面冷眼旁观,见宝黛二人却是一见如故的景致。黛玉竟未露出半点不悦来,反而是对宝钗亲热异常,心中暗叹。   又见麝月突然跑过来道:“二爷怎么在这儿发愣?太太让你过去呢!”   宝玉忙回屋收拾了一番,重新往王夫人处请安,抬头只见一位体态微胖的中年妇女赞赏地打量自己道:“宝哥儿好出色的模样!快起来,坐姨妈身边来。”   薛姨妈乃是新升迁的九省统制王子腾之胞妹,与王夫人亦是一母同胞。此番上京一来是送女儿选秀,二来则是投奔亲戚,三来却是为了躲避人命官司借势息事宁人。   宝玉请了安遂坐在薛姨妈身边听王夫人拿自己作靶子,夸出薛宝钗许多好处。不一会便有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少年进来请安。   宝玉料定是薛蟠,故上前作揖相见。   薛姨妈又叹息道:“我这个逆子到底给我惹了多少事端出来,若不是府上帮衬着,不知道这次又要如何了!”说着隐隐带了点哭腔。   薛蟠生性莽撞,又无严父管教,虽被宠溺地不成样子,到底是知羞的。因见宝玉面容俊秀,气质天成,竟额外生出一种倾慕之心。   宝玉最见不得这些家长在一处比长说短,又见薛蟠憨态,想来极好糊弄,便起身辞道:“薛大哥哥刚来,不如由我招待着在院子里逛逛。等院子收拾好了再送过去罢!”   王夫人心中赞叹,却沉脸道:“去吧,多叫几个人跟着!”   宝玉应声便拉着薛蟠出去。   薛蟠一出了屋子,便如同那去了笼头的马,拉着宝玉便道:“好兄弟,快跟我说说这里有甚好玩的去处没?咱们找几个兄弟索性出去逛逛,哥哥请!”   宝玉冷汗,这改造薛大傻子靠自己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得想个办法,慢慢影响他才是!   因此便笑道:“薛大哥好兴致,只是今日晚了,咱们先在院子里逛逛,走远了姨妈又要担心了!我听说最近外面新开了一家如玉楼,薛大哥可否愿意明日陪我去逛逛?”   薛蟠还以为这如玉楼是那花柳之地,两眼放光,搂着宝玉的肩不住地赞叹,“还是宝兄弟够意思!明天哥哥请你!保管你玩的尽兴!”说着还不忘拍拍胸脯做保证。   宝玉转身唉声叹气道:“就怕薛大哥受不了,甩袖而去!那岂不是要让我难堪?唉,罢了,还是不去了,索性摆桌好酒好菜,请琏二哥,蓉哥儿,蔷哥儿几个过来咱们说说话罢了!”   薛蟠被宝玉勾得口水都要出来了,哪里舍得,一口一个好兄弟地叫着,央了宝玉赌咒道:“咱们就去那里罢,不让姨妈知道便是了!好兄弟,我必要给你脸面的!可别闷在这里,拘束的很!”   宝玉点头偷笑道:“罢了罢了,若不是薛大哥这样恳切,我也不愿的。”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把北静王改成了北静郡王。   如玉楼,都中第一楼,取名源于‘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之说。   乃是四王八公中的北静王所办,依照当今圣上之旨意,汇天下之古籍典学于其中,是谓供国中有识之士学习研读。   更有奇处,圣上下旨特准:凡官宦仕绅之家女子,亦可于阁楼之上品诗论词,棋书琴画更不在话下。   宝玉亦是某日与茗烟打听这京中时事,茗烟荐了此处,昨日为敷衍薛蟠方说了一嘴。   早起,宝玉便找了茗烟过来小书房询问。   茗烟虽小,但是最是古怪机灵,人称小不懂,只因他这街坊四邻,远近上下的新鲜事他都知道一些。   茗烟听到宝玉找他,忙跑了进来,便又细说一番:“二爷不知道,这其中更有妙处。此楼中书童皆是极标致规矩的女子所扮,都中一应王孙贵族,各府的名媛皆出入此中。为避嫌疑,又有东西二门,男子往东门入,女子皆入西门,引一阶梯向楼阁而座。”   宝玉纳憾,实乃奇闻,又问北静王是何身份?   茗烟难得郑重地介绍道:“这北静郡王乃是先帝在世时,北静王爷的嫡子,当时所封王爵众多,如今只有他还袭着爵位。当今圣上登基便是这北静王从中一力支持,圣上继位之后,特许这位王爷滔天的富贵,无上的权利!   可是,这北静王爷却最兴诗书,不愿入朝论政,便与圣上奏明修建了这座书楼。说是书楼,竟比咱们两府还要大,里面陈设自不必说,书籍竟都是金纸银字,封面琳琅!乍一看,眼睛都要恍瞎了!”   宝玉闻言,便逮住茗烟,笑道:“你个猴儿,你又没进去过,怎的就如此言之凿凿!快去备车,去请了你薛大爷,咱们过会子就去见见世面!”   茗烟自然是听人说起,又夸大了与宝玉笑话的,答应着便要出去。刚跑到门口,只听宝玉又叫道:“茗烟,回来!只需告诉他是都中名楼便罢,切莫提书的事情!”   茗烟会意,打个千便一溜烟地没影。   宝玉却想起另外一件事,离了小书房往黛玉处过来,见黛玉正托腮看什么呢,便示意噤声,悄悄地往里面进去。   黛玉新翻了一页,余光所到之处一抹金红,遂连头也不曾抬,便淡淡地笑道:“宝哥哥怎么过来了?”   宝玉自觉没趣,因见黛玉屋子里好像改动了一番,便指着墙上一副开合十页的杏花疏影雕花檀香扇笑道:“林妹妹好雅兴,这副装饰也是老太太送的?”   黛玉冷笑道:“但凡能入的了眼的东西,便都是你们家的不成?”   宝玉原是见过贾母屋子里有一副,才误以为贾母也送了黛玉一套,本想搭讪却讨了个没意思,脸上便讪讪的。   青蝶见状便上前打圆场,笑道:“听雪雁妹妹说,这个是府里大公子亲自教人雕的,还亲手提了诗,说是怕姑娘远行想家,特意带来的。老太太屋里也有一件类似的,只是没这个精致小巧,难怪二爷误会!”   宝玉听罢,便回头让青蝶去倒杯茶来,又坐在黛玉旁边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又问道:“林妹妹今日看的是什么书?”   宝玉说话间探头前看,竟是苏东坡的《赤壁赋》,便又道:“妹妹如今愈发出息了,连这个也看上了?”   黛玉道:“哪比得了宝二爷呢?一句话连我屋子里的侍女也打发了,二爷好歹说罢,也不知道又要求人呢?还是问事?”   宝玉便又抢了黛玉的书,拉着凳子坐在黛玉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可是有句要紧话要问呢!”   黛玉见宝玉认真,便也正经经地坐好,道:“那你说,我也做回许由。”   “昔日,菩提于周天游历,途径无恨天。因见那云梦缠绕之处,有一棵灵气十足之仙草。菩提心生怜爱,故托于掌中,笑道:“绛珠含露,天然始成;错认他恩,终是泪尽灵散,飘游无根。   于是,菩提便问这绛珠仙草,“若是命格逆转,你可愿与我去那西方净天之内,沐以佛法,终至仙魄,脱离情海?”   那仙草却道:“菩提枉有度人之能,竟也教人逃之夭夭?西天之术不过如此!”   菩提是自在菩萨,却也不容区区小仙草置喙,一怒之下便将此灵重新打入凡尘。””   宝玉的故事戛然而止,待要看黛玉的反应,却猛地发觉身后站了一人,竟是薛宝钗。   宝钗入住府内东南一角院,名曰:梨香院。今日无事,便过来与贾母请安,又顺便看看黛玉。   岂料,刚一入门便被告知宝玉亦在此处,便侧立在门口,不知如何去留。为难之际,却听到宝玉在说什么菩提,什么仙草的,一时间也听呆了。   黛玉亦回过神,便起身迎道:“宝姐姐?快进来坐,站在那风口处做甚?”   又见宝玉始终盯着自己,于是便又笑道:“宝哥哥方才说了个好有趣的故事,竟没留心有人过来,招呼不周,还请宝姐姐莫要怪罪!”   宝钗方道:“听三妹妹她们说宝兄弟满腹的“才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等荒诞无稽之谈却不该带到闺中来,宝兄弟可要注意一点。”   黛玉闻言心中不由想起宝钗秉性,便悄悄地掩嘴而笑。   宝玉有些讪讪地,便转移话题道:“宝姐姐过来的巧,可看到薛大哥哥了?”   宝钗狐疑道:“可是宝兄弟的主意?说是要去个什么地方,竟是京中名流无不向往的好去处。哥哥昨夜欢喜地跟什么似的,今日一早就闹着早起,要寻了你过来!”   宝玉心中暗想,宝钗定然疑心自己撺掇薛蟠鬼混,便将茗烟一席话挑精拣要给钗黛二人也说了一回。   黛玉便道:“果然如此?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稀奇!”   宝钗颔首,笑道:“当今圣上最尊崇孝悌之义,最喜诗书礼乐,最重佛法教理。想来,这便是鼎盛之邦的繁华阜盛,安泰民生之态了。只是你我女儿只身,当在家庭,不游道路,是谓女德。”   黛玉听宝钗把《女论语》都翻出来了,便不作他言。   宝钗又道:“我哥哥行事不知轻重,那等地方怕是要闹出乱子的,不如宝兄弟另择了古地前去游玩一番也罢了。”   宝玉却道:“薛大哥也不至如此地步。”   正说话间,门外蓝鹂传话道:“二爷,秋纹姐姐说外面薛大爷请您呢!让您快些过去。”   宝玉便辞了钗黛,复要出门,黛玉却道:“还欠着东西呢!别忘了?”宝玉心领神会,应了句便匆匆走了。   薛蟠兴高采烈地过来,与宝玉一人一马到了地方,恍然大悟,又想起昨日应承不觉地尴尬起来,便硬着在如玉楼拘了一日,险些没疯了。   原来这如玉楼有个规矩,凡进楼者皆要留下墨宝才罢。此番薛蟠一步错,落入宝玉圈套,心里虽恼,却也明白,是自己会错了意。   见这如玉楼又是官家场所,四处都有暗卫,又见来人皆贵重斯文,不敢招惹。便硬着头皮仿了一首五言,大气也不敢出。   回府的路上果然缠着宝玉一顿抱怨,又说宝玉伙同宝钗来算计他。   宝玉却道:“这与令妹有何干系?快别混说。你说我算计你,无非是我不曾带你玩乐,可是你怎不知,咱们何等尊贵的身份!何必学了小人去那等肮脏地方去?薛大哥言而有信,若是有朝一日果然也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不说别的,姨夫在天有灵也是欣慰的!”   薛蟠自悔说错了话,宝玉的这番理论却也是没听人说过,可惜如清风过耳,来的快去的也快!   此时,薛蟠却因听宝玉提到自己父亲,心里便憋了气。   原是薛父在世时,最疼宝钗,倒把薛蟠这个嫡子放在其次。薛蟠虽不甚好学,却因此不忿,故意做了许多为非作歹之事出来吸引薛父注意。   岂料,适得其反,薛父感叹薛蟠无法可治,索性充耳不闻,不管不顾。   这薛蟠无人悉心教管,自以为人命如儿戏,当真可怜可笑可气。难怪薛家富可敌国也要落败,薛蟠之德亏始之。又想那香菱的终身却毁在这个呆霸王手里,冯渊之命也作蝼蚁谈,更是无端之祸。   此时,薛蟠闻及宝玉的说法,便憋红了脸跺脚道:“有甚了不得!母亲妹子看不起我,连你也嘲笑我?我此后若是真考个举人出来,看你们拿什么脸!”   宝玉知道这原是薛蟠的气话,却没想到这薛蟠竟果真死磕了几日的书,又写了几个句子出来,处处炫耀,此系后话。   却说黛玉见宝玉走后,便和宝钗并坐闲聊。念及前事,到底还是有些不大自在,说了一会子便有些淡淡的。宝钗揣度黛玉怕是乏了,便借故回去。   黛玉始靠在榻上一番思索,又瞧见墙上之挂扇,念及家中父亲与哥哥便稍微心安些。   因想起重生之际,却是贾敏入殡之时,不免又陷入了沉思,如今想来也是离奇古怪的很。   那日,黛玉苏醒发觉自己竟然重生,只觉做了一场凄然大梦,又重历母亲故去,其中悲恸不为他人所知。   头七刚过,黛玉便留意在府中动静,果然查到几个偷鸡摸狗,吃里扒外之徒。黛玉终是太小,心力交瘁,又有些胎里带的弱症,几日下来果然病倒。   黛玉只当自己要魂归故里,正是茫茫然不甘心之际。却听得门外有和尚敲木鱼之声,林如海托了一丸,匆匆归来,只惊喜道:“我儿天佑。”   次日,黛玉醒来出了一身的汗,竟觉得神清气爽,再无气弱体虚之态,便询问道:“昨日何等高人救我性命?理应亲自拜谢才是。”   林如海叹道:“正所谓人不可貌相也,昨日那两位游历僧道虽旧衣破砵,却是得道高人!为父原本竟还疑惑,幸亏并未耽搁,不然悔之晚矣!”   黛玉便知是两位高人救了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提到的奇遇,灵机一动,遂又问道:“可是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   林如海奇怪黛玉是如何知晓,忙追问:“玉儿难道有甚奇遇?”   黛玉遂道:“昨夜入梦,恍恍惚惚之间,我竟到了一个天外之天,听得两位仙人说起今时今世。我隐约听到他们说起咱们家的运数,竟要凋零败尽!”   黛玉细看林如海面色铁青,眉心微皱,又道:“破解之法,唯有父亲再得一子,方可了结。”   林家也曾是几代袭爵,书本网,但是到了如海这一代除了嫡妻贾氏,并无所出。林如海苦于无子便有了有过继一人的打算,此时黛玉如此一说,更是如惊雷在侧。   黛玉知道林如海已然动心,便不作他说。日后只顾修养身体,兼之挑了几个称心如意的丫鬟悉心教导。   六月下旬,林如海与黛玉提及此事,黛玉焉有不赞之理?林如海择了吉日,便开祠堂行了归宗之礼,所选之人黛玉竟也听过。原是林氏宗亲前江苏巡抚嫡子林助,字援之。   如今林援之父母尽逝,其母曾与贾敏交好,常说起两家的情谊,其父又与林如海同朝为官,相互照应。   故林如海提及此事,林援之三思之后,便郑重表示:愿作林海之义子,侍奉恭敬,扶持姊妹,必不背弃。   九月初,贾府遣人接黛玉,林如海本不愿黛玉远行,借故推辞一月有余。   林援之却劝道:“妹妹此次并非寄人篱下,而是客居几日。年后,儿子便要参加今年的大考,到时必要接妹妹在京中落住的,父亲不必挂心。如若让外祖家空船而归,岂不是咱们失了礼数?落人话柄?”   黛玉心知肚明,便辞了父兄一路朝北。待入了贾府却发觉不仅自己,连同宝玉亦非昔时昔日之宝玉。   此时黛玉倚在榻上,又想起宝玉早先说起的故事,心里犹如寒风过境,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姑娘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快里面歇着,小心冻着!”雪雁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黛玉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面关紧了窗子,一面将黛玉扶至里间,放下帘子,这才退下。   黛玉神思倦怠之间却闻得屋外一阵喧哗,却不知为何。      ☆、第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预告:二爷缺钱花!   上回说道到黛玉正要歇息,却听得院子里吵吵嚷嚷的。雪雁出去看了才回道:“是东府珍大奶奶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黛玉暗忖,又问道:“四妹妹她们过去了吗?”   雪雁疑惑之余,答道:“珍大奶奶只带了丫鬟婆子,三位姑娘都未过去。”说完又补了一句道:“对了,太太和琏二奶奶陪着呢!”   雪雁见黛玉欲要起身,忙唤人打水,自己侍奉上来。一番装扮,黛玉方道:“我困劲也过了,不如到二姐姐屋里坐坐。”说罢便扶着雪雁往迎春处过来。   此时,迎春正在吃药,听说黛玉过来了,忙要梳妆打扮。岂料,迎春刚坐在妆台前,却被黛玉生生按住。   黛玉见迎春脸色憔悴,便有些不悦道:“二姐姐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若非我巴巴地赶了过来,到底还要瞒着多久?可见是拿我当外人了。”   迎春向来省事,病重憔悴,说话也更加有气无力,见黛玉说的恳切,便道:“烦妹妹惦记,恐病中残容不宜见客,便不曾声张。再说,我不过是时气所感,并无大碍的。”   黛玉念及当日自己久卧病榻,却无人关切,一时间心有所感。暗暗想来,迎春怕也是寒心的,日积月累竟养出了个得过且过,呆板木讷的性格,由此及彼便愈发不能放过,便道:“你屋子里的人呢?”   绣桔原是在外间和雪雁比对刺绣。忽听闻黛玉唤人,且语气有些反常,忙赶了进去,心中较量,莫不是姑娘哪里不舒服?   黛玉见只有绣桔进来,便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绣桔老实答道:“司棋姐姐去小厨房看药了,木棉被大太太喊过去问话了,所以就婢子一个。”   黛玉闻言便正色道:“我问你,你们姑娘病了,为何并未有人去回禀?”   绣桔见黛玉虽未发怒,却不敢说谎,只好如实答道:“婢子早先是想跟老太太,太太,琏二奶奶提及,只是姑娘说不必费事,用原来的老方子便好。”   黛玉将手中杯盏搁下,不轻不重的响声撞击在绣桔的心口,格外惊心,“这就是你们平日里侍奉主子的道理?”   绣桔从未见过黛玉发怒,此时也不敢抬头,一心想着司棋怎么还没回来,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黛玉见绣桔在地上十分忐忑,便又向迎春叹道:“论理,这番话本不该我说。只是二姐姐未免也忒好性了,今时今日下面的人不知体上,那日后可不要欺主犯上,拿主子作借口生出多少是非歪事出来?”   迎春的乳母谭氏刚好过来,这一时听闻黛玉叫了绣桔进屋好一番教训。她因想着自己是迎春的奶娘,黛玉又是个年轻小姐,还不是正经主子,便忙赶着进去,笑道:“林姑娘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黛玉看到来人,便沉下气,冷笑道:“原来是谭妈妈?妈妈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知道规矩了?”顿了顿又道:“这小姐的闺房,也是谁想进就就进的?”   谭氏好不尴尬,立在地上,进退两难。   正巧司棋匆匆进来,给黛玉行了礼,便拉着谭氏道:“奶奶您老人家怎么又来,姑娘身子不好,您老日日烦她,到底是为姑娘好,还是怎的!我竟不能劝了!”   这府里的奶娘皆是通病,仗着喂过小姐主子几口奶,便俨然半个主子奶奶了,宝玉的奶娘李氏如此,谭氏也不例外。   谭氏原不过是看在黛玉是客,又很得老太太疼惜,才有所顾及。话说到这个份上,心里便有些不忿,便向迎春嘟囔道:“我的姑娘,你可是吃着我的奶长大的,怎么倒一句话不说了?”   迎春大病未愈,被这谭氏闹了几日,索性充耳不闻。今日黛玉突然就此恼了起来,连她也有一些吃惊。此时谭氏这一求,迎春又心软了,便道:“不过是件小事,况她是我的奶娘,哪有我说她的份?林妹妹何苦生气?若是气坏了倒不值了。”   黛玉本也是心里明白,不肯涉足的。只是想到前世见迎春最后一面时,她所说的一番话,尤觉在耳。   黛玉怒其不争,便道:“二姐姐如此,我倒也无话可说。左右是你的人,日后倘若犯了什么事,可皆是搁在姐姐的名头上!人家不说是底下人失了分寸,只说是姐姐管教无方,坏了姐姐声誉又如何是好?   姐姐的性子到底要改改了,长此以往,别说是辖制下人,就是日后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掩耳盗铃,便是好的了?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二姐姐便是不为了别人,也该合计一番了!言尽于此,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说尽了。二姐姐歇着吧!”   迎春久久不言,只黯然发愣,连黛玉走了也不曾发觉。司棋从外面进来,便向谭氏道:“奶奶还不出去吗?”王氏自知理亏,便嘟囔了几句才出去了。   绣桔赶着出去便道:“奶奶好走,可别又吃醉了说些有的没的出来,便是我们的福气了!”   司棋是个最明白不过的人,进了屋,见迎春尚在思量,便道:“姑娘可要想想了,方才林姑娘的话,我听着倒是入情入理!咱们原是那边的,琏二奶奶早先也照应的,只是姑娘未免太沉得住气了,便是连下面的人都说您是…”   司棋素来胆大,想着兴许激将法有些用处,但是转念一想,迎春尚且病着,还是罢了,至此一言不发。   半晌,迎春方咳嗽了几声,恹恹地道:“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   司棋闻言退下,刚到门口游廊,便看到雪雁笑盈盈地过来,司棋只当是黛玉还有话要嘱咐,便问何事。   雪雁捧着一摞书,笑道:“我们姑娘说这些书本子让姐姐每日里不动声色地拿给二姑娘瞧瞧,不要净放些《太上感应篇》之类的。”   说着,又掏出一个锦袋,低声道:“姑娘还说方才并不是要针对司棋姐姐和绣桔姐姐,让姐姐们平日里照顾着二姑娘,有什么缺的,不要客气才是。”   司棋着实不好意思,心里也明白黛玉的意思,心中暗叹自家姑娘不争气,又谢过雪雁,这才抱着书悄悄回屋。   却说黛玉回屋正好遇着赵姨娘领着贾环便走边骂,略微迟疑了一下,才上前问好。赵姨娘见是黛玉,忙笑脸相迎,道:“林姑娘这是打哪儿来?”   黛玉道:“刚从二姐姐屋子里过来。”   贾环年纪尚小,因见黛玉穿着簇新的藕荷边苏绣纱裙,便一头扑了过去,脏手一捏即是大片污迹。雪雁见状忙将贾环拉开,哎呀一声,看黛玉脸色,不知如何是好。   赵姨娘素来不被人喜,行事又庸俗不堪,连探春与她也没多少情分。此时,得罪了贾母的心头肉,忙一把把贾环扯了过去,教训道:“没长眼的狗东西,往哪扑呢!”   黛玉一反常态地阻止道:“姨娘住手!”又示意雪雁拿出糖片哄了贾环,才道:“环哥儿到底是府上的三公子,如此哭闹起来岂不是落人话柄,只恐有小人要说姨娘的不是了。”   赵姨娘诺诺地答应着,便领着贾环逃难似的离去。   雪雁不解,便问道:“姑娘今日有点不对劲?”自家姑娘对事从来都是淡淡的,今日先是在二姑娘那边说那些话,又和赵姨娘问好,这一点也不像姑娘的做派。   黛玉不言,一径回了屋子,便取了些警醒世人的古籍让雪雁拿给司棋。正好贾母那边传饭,黛玉换了衣裳,便扶着白鹭过去。   只见宝玉也回来了,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新闻,逗的贾母不住地大笑。   探春见黛玉来了,便让了位置,笑道:“林姐姐可来了,听宝哥哥说今日的见闻,可是有趣的很!”   黛玉瞄了眼贾母,也笑道:“我今日也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宝玉贴着贾母,趁着兴致急忙问道:“是什么新奇故事?”   黛玉便笑道:“倒不是很新奇,只是细细读来尤觉心惊!”黛玉见众人皆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这才说道:“正是孟母三迁的典故。”   探春听罢,心中便道:原来是这个典故,得母如此,实乃大幸也!又不肯说出来,只笑道:“林姐姐最爱读书,唯有宝姐姐方能相衡一二的。”   宝玉不以为然,只当黛玉是在嘲笑他,便道:“这孟母想要以周遭环境作循循善诱之因,虽是一时之法,倒也可取。不过,李太白还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呢!想来若是人为占七分,天赋便占三分,便是四两拨千斤的!想那三国刘禅,纵是有诸葛孔明那样的人辅佐,也不过几年间丢了江山性命。”   惜春便笑道:“林姐姐只说了一句话,便勾起你这么一大堆的歪理,可见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探春便也跟着取笑宝玉。贾母沉思良久,却默而不言。正好,饭已摆好,众人食过便各自过去。   探春因听说迎春病了便过去探视,宝玉则与黛玉一同回屋。   路上,宝玉因问道黛玉方才所说之话的意思。   黛玉便道:“可见你是心虚了?不过却是有来源的,也不过是回来的路上碰到环哥儿,想到一些事,有些奇怪罢了。”   说实话,若不是黛玉提醒,宝玉都忘了贾环这么个人了,便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黛玉便不愿再说,只问道:“今早欠的故事呢?”   宝玉想起早上的事,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来,却反问道:“我还要问你呢!你何时蹦出一个哥哥来?”   黛玉纳憾,“这话怎么说?”   宝玉始觉自己说漏了嘴,便解释道:“原听太太说起,林姑父只你一个女儿。今早分明听白鹭提起大公子,突然想起来便有些困惑。”   黛玉只道:“我家的事情,何故外人操心。”说毕,便进了屋子,急得宝玉连忙喊道:“好端端怎么又生气了?故事也不听了?”   宝玉话音刚落,却听得有个小丫头蹿了过来,一汪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的辫子搭在胸前,别有一番滋味,只听她俏生生地说道:“二爷,外面有位哥哥找您:说是事成了,叫我给您捎句话。”   宝玉心中窃喜,总算搞定一件事!   但是,又心疼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寻思着在哪弄点钱来?一时出神,走了几步这才留心问道:“你是我屋子里的丫头?”   那小丫头笑道:“二爷好记性,我平时只在后面浇水喂鸟儿的,难为二爷竟也认得!”      ☆、第七章   上回说到,在贾母处吃过晚饭,宝玉与黛玉一齐回屋。黛玉因一言不和,便与宝玉生气自己先回了屋子。   宝玉正要上前认错服软,不想竟遇到一个丫头传话,这丫头竟然便是小红。宝玉回到屋子里,心里又是愁又喜,也不让袭人她们伺候,独自窝在里间写写画画不知在做何。   袭人还以为是宝玉与黛玉呕气,便巴巴地赶了进去,谁承想却被宝玉呵斥了出来。   袭人心中委屈,宝玉何曾对她这样?这些日子认真想起来,彼此的情谊果然是大不如前了,因此也闷闷地先回去歇下,一时也睡不着便就此假寐,余下之事只由麝月秋纹里外照应着。   秋纹见袭人受气,心里也很是忐忑,又虚瞧见小红在外边晃悠,便出门骂道:“你不好好在后面看着水,跑到这里做什么?见缝插针,无事生非,好好的都叫你们给教唆坏了!”   小红无端当了泄气桶,心里也大不自在,便道:“我何曾乱逛?只是方才二门上有人传话,我便帮说了一句罢了。好歹姐姐们在屋里伺候,原不关我们事。”   秋纹听小红说话有条有理,想着她平日里一门心思卖乖取巧,做事不老实,顶嘴倒快,心里愈发不快,便又骂道:“还要顶嘴?也不瞧瞧你是什么货色,也配跟我们说话?打量谁看不见你似的,得机会便凑上来,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翅膀?”   小红虽气不过,又怕里面晴雯等人也出来说嘴,咬了咬嘴唇还是忍着受了,一行打后面过去不提。   绛芸轩里因为宝玉变了气氛,众人都不敢多话,一人做一事,有条不紊。   好一会,宝玉在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地倒腾,也没人敢上前询问,半晌,只听宝玉却道:“晴雯?”   晴雯刚打贾母处过来,一时听说袭人的事,心里好不疑惑。只和秋纹几个在外头大床上坐着理丝线。   这会子,突然听到宝玉叫她,忙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二爷找我?”   宝玉略嘱咐了几句,又说:“你出去跟众人都说到!自此以后,里屋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了。”晴雯应了便出去忙活,顺带跟屋子里的几个人说及此事,众人无不纳憾。   袭人在床上躺着也着实打了个冷颤,心里更是翻滚不已,一夜无眠。   次日,宝玉从学里回来,在老太太屋子里说话。贾母因道:“快年下了,学里也不用再去了,左右在院子里和你几个姊妹顽笑也罢,可别出去乱跑!”   宝玉应着,便往黛玉处过来。因见黛玉正在梳妆,便凑了上来,乍一看一桌子的胭脂水粉,心下好奇,便随手拿起一个西洋花样的妆盒问道:“这是什么?”   黛玉一面在鬓角比着一个茉莉雪银的簪子,一面漫不经心道:“紫粉,胡粉里掺了葵花汁子制出来的。”   宝玉紧接着又拾起一截镶铜的眉笔,笑问道:“这个又是什么?”   黛玉道:“青雀头黛,画眉的。”黛玉说罢,见宝玉又要问,便没好气道:“你日日在这里头,何苦明知故问?”   宝玉忙拉了个杌子靠近黛玉,故意叹了一口气,笑道:“你总算和我说话了!我只当妹妹再不理我了?”   黛玉起身,道:“不敢,昨日你叫人给我送东送西的,闹得我多早晚才睡。若是再来,怕是我这屋子也要改作仓库了。我竟不是住在这屋子里,而是住在仓库里了?”   宝玉挡住黛玉的去路,手指轻轻地放在太阳穴上,好不无奈,倏而两眼放光,笑道:“妹妹别生闷气了。我给你说故事,可还听不听了?”   黛玉接过青蝶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便搁下,道:“你说也罢,不说也罢,与我何干?”   宝玉央求道:“自然不与妹妹相干,只是妹妹可要帮我一件事才好。”   黛玉不解,烟眉一蹙,道:“求我?”又笑道:“我能有什么能耐?竟还有让二爷求的时候?原来二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当二爷竟是个不俗的呢?”   宝玉也不理黛玉话里的棍棒,只走到门口瞧了眼。见青蝶和蓝鹂在外面打络子,这才回过身,推着黛玉到了里间,神秘兮兮地笑道:“这一样,只求妹妹便是,连老太太那边也不能的。”   黛玉心里也有几分好奇,便问:“何事?”   宝玉心中暗想,若是自己想歪了可如何是好?若是不求她帮忙,自己可是别无他法了。贾蓉他们不能找,薛蟠自己也没多少银钱。   如此寻思,便觉得乍一乍黛玉,遂不好意思地道:“妹妹可否借我几千两银子使使?”   黛玉心中纳憾,不及思量竟站了起来,见宝玉神色有异,复有徐徐坐下,道:“这可是空穴来风了,我如今客居你家,衣食住行皆是你们家的银子,我哪里有多余的借你?再者说,凤姐姐和老太太那样疼你,或有用处你总说出来,谁还不紧着给你办了?这会子倒反过来,找我这个外人,可是糊涂了?”   宝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没想到黛玉果然露出了马脚,虽掩饰的极好,却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个林黛玉,有钱!   “听说妹妹来时带了不少人,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功夫到了府里就寥寥无几了?妹妹肯定想不到这里,等我遣了人去查查,定然给妹妹一个交待。不然这些下人或有为非作歹的,可不是带累了府里的名声?”   黛玉原只是疑惑,此时却是心惊,自己来时,的确带了不少人和银钱,只是这些皆被林援之安排在同行的商船上,并不与外人知晓,这宝玉如何得知?   如此一想,便着意又看了宝玉几眼,若是宝玉查出了这些人的去处,岂不是又要让老太太疑心?更何况宝玉既然都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未必不知道这些人的用处!   心中惶惶,黛玉又疑惑宝玉用钱干嘛?白银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保不齐他也有不为人知之事?到底又是何事?   黛玉心中暗暗忖度,便道:“既然如此,我来时的确有些剩余盘缠的。不过也只有几百两,由王嬷嬷收着呢!宝哥哥可还要?若是果然急需,我做主便是了。”   宝玉听闻黛玉应了,心中欣喜,遂连连作揖,“那便谢过妹妹了。只是妹妹切记,这事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万不可对别人提起。”   黛玉点头,自然不能让人知晓,便道:“宝哥哥到底要这钱做甚?”   宝玉笑道:“妹妹安心,左右不是为非作歹的。等我日后有了再加倍还妹妹。”说着便出门唤人,“青蝶,拿纸笔过来!”   黛玉跟出来,道:“又拿纸笔做甚?”   宝玉接过盘子,打发了青蝶,这才一面铺纸一面笑道:“自然是写个凭据!不然若是我日后涎皮赖脸只借不还,妹妹可不是吃亏了?”   黛玉便上前研磨,见宝玉抬笔却又顿住,便疑惑道:“怎么不写?我还想瞧瞧借据是什么样的呢?”   宝玉尴尬之处不言而喻,他的毛笔字虽也练了几日,到底是不如原主写的流畅,此时若是写出来,肯定要招黛玉嘲笑的,因此住手。   “我竟也不会写凭据的!不如胡乱用胭脂水粉遮掩一番,咱们随性写来,日后也不致招祸,咱们心里也明白?”   “正是这话呢。”黛玉微笑着赞赏,这宝玉的心思果然比之前细敏了,又奇怪道:“快写,我都磨了半天的墨了,也不见你动笔!”   宝玉突然让开位置,反而将黛玉拉过来坐下,一手拿着笔交给黛玉,道:“听说妹妹的簪花小楷写得格外漂亮,还是妹妹执笔,我来磨墨。”   黛玉无法,忍不住笑道:“谁不知道你们家三姑娘写的一手的好字?你偏又来取笑我,可怜我哥哥也不在这里,没人帮我说话呢!”   宝玉一顿好哄,情不自禁道:“好妹妹,我说不过你。谁说你没哥哥?我可不是你哥哥?枉你还每日里叫着,原是口不应心了,当真是心寒!”说着果然腾出一只手捂住胸口,作痛苦状。   黛玉心中一动,便道:“做哥哥可要拿出个哥哥的样子才是?”   宝玉道:“有我一日,自然护着妹妹的,就连薛大哥那个样子,玩笑间也还想着给宝姐姐添置衣物的。更何况你我?”   黛玉揣摩这话说的通透,心中念道,你我?   前番今世纷沓而至,自己竟也有些糊涂了。心里动乱,手里却已经动笔,一纸下来却四行诗。   宝玉还以为黛玉混忘了,忙笑道:“妹妹成诗魔了?这又是什么?”   黛玉道:“你仔细看。”   宝玉接过纸,细看之下,里面“琼瑶咂地光”“徘徊庭树下”“一梦百晴川”之句,心里赞叹林黛玉竟能将借钱这等庸俗之事,写得如此诗意,不觉笑了出来。   黛玉听得宝玉偷着笑,便道:“你笑什么?”   宝玉道:“我笑妹妹日后若是管家,怕是要底下人个个腹有诗书气自华了,连管账的也是幺二三四五,六七□□手?十指拨一拨,满仓无人守。”   黛玉想着这四句说的粗糙,看着宝玉得意劲,也掩嘴笑了。   正好,外面来人说薛蟠在外面设宴,要请宝玉出去,宝玉应着,只在凭据上佯装不小心弄了几个手指印,让黛玉放好,果然狂奔出去。   一路上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又暗自琢磨,自己虽是个贵公子,家里的钱却也过不到自己手上。   想当初贾宝玉给秦钟上坟,竟连个打理的银子也拿不出来,更觉悲哀,下定主意要想个赚钱的法子出来。   这样才能让银钱如江上之清风,山涧之明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宝玉心里盘算着便到了嘉兴楼。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宝玉借钱做甚,下回自有分晓。么么哒≡^ˇ^≡   ☆、第八章   却说宝玉闻得薛蟠喊他出去,二话没说,便麻溜地只带了茗烟一个便赶了过去。按着他的初衷,竟不为别的,只为一饱口福。   宝玉这段日子也在茗烟这里,也打听到不少的好所在。这些王孙公子消遣游戏的地方,自然是数不胜数!而且,个个都是顶了个风雅名声,听起来尊贵气派的了不得。   这嘉兴楼便是其中一个典型。虽是是个酒楼,宝玉却不以为然。   总觉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场所,要么就是强龙,要么就是地头蛇。   这样想来,倒是更加有趣了。索性磨刀不误砍柴工,一面吃着酒,指不定还能偶遇个什么贵人呢?   “二爷不知道,这个嘉兴楼可气派了!光是厨子就有十几个,包揽了浙苏粤川,鲁闽湘徽八大菜系。”茗烟一面跟宝玉说嘴,一面有拽着宝玉的腰带笑道:“好二爷,好歹您在上面吃着,也放我一日假吧!”   宝玉作势要拿鞭子抽他,却笑道:“得得得,你也算给我办了件像样的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茗烟当即磕头谢道:“果然还是二爷疼我,茗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二爷的。”   宝玉拍着茗烟肩膀,笑道:“咱们主仆两个,好歹也算是一荣俱荣的,一损俱损的!我的体面就是你的体面;反过来,你的过失,便也是我的过失。放你一日假容易,你得给我保证别惹事才好。”   茗烟刚站起来就又听到宝玉这番言论,忙嘻嘻地笑了,即刻举手发誓道:“二爷放心,茗烟虽常惹事,但凡主子的却不敢多说一句,多做一点的。但,若是有人动了爷,哼!小的管他是皇帝老子,也要上去拼一拼的。”   茗烟一面说着便抹起袖子,挤眉弄眼的,一副痞子样。宝玉看在眼里,一把揪住茗烟的耳朵,骂道:“你个没主意的!再这么火急火燎的,我打发人回了你妈去,看你还得瑟不得瑟!”   茗烟连忙求饶,“好二爷,可别再跟我妈说,我听您的还不成吗?再说二爷可还没谢我呢!上次那件事,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多少人脉也拉出来了,二爷又没拿出真金白银,倒费了我好一顿口舌!”   宝玉立定,又四处瞧了瞧,方问道:“对了,总共花了多少银子。你可不许赚这中间的利钱,只管报了数目上来,我连同赏你的,一并给你。”   茗烟笑眯眯地回道:“算上寻人、车钱、雇人、打点总共下来是六百两,我可不敢多说的!只是我好歹在东府那边蹲了好些日子,二爷好歹体恤,总不能几两银子便打发了我吧!”   宝玉随即捏住茗烟的鼻子,嗔怪道:“你可是要钻到钱眼里了!若是真成了,你还信不过爷的人品?对了,这事没人看见吧?”   茗烟拍拍胸脯保证,又有些难为情地笑道:“自然是天衣无缝!何况,我找人去拜会那媒人老婆的时候,还特意扮作随侍的丫头在一旁听着的。”   宝玉听闻男扮女装这一节,一个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瞅着茗烟抱着肚子直说要再看一遍。   茗烟恼了,耍着性子埋怨道:“二爷再这么着,我可不敢再与二爷好了!人家的奴才都得主子的体面,像我们这种,只日日盼着主子发发慈悲,别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保不齐什么时候连我也叫二爷一甩手卖了去?这些要命的事,也合该二爷自己去办,倒让我吃力不讨好。”   宝玉缓过气来,知道茗烟也着实忙坏了。便拉着茗烟悄悄说了几句,茗烟一下子就活蹦乱跳起来,差点没抱着宝玉叫爹。   “二爷说的可是真的?”茗烟个头略比宝玉低一点,仰着头,一脸的期待。宝玉认真的点点头,“自然不骗你!”茗烟遂又趴在地上认真的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渣。   “猴儿快来!咱们快点过去,要不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宝玉无奈地说毕,主仆二人仍旧上马往嘉兴楼赶了过去。   薛蟠也是在家看书闷坏了,这一日一时兴起,便请了这许多人过来。众人虽辈分差着,年龄却相当,这一时,邀了许多人都到了,独不见宝玉。   薛蟠便有些恼火,直拍着桌子骂宝玉。连带着前几日的事情也拉出来絮叨。众人听着有趣,嘴里心里皆憋着笑。   蓉蔷二人自不必说,席上另有一人,更是好奇,这宝玉何等人物,连薛蟠如此蛮横之徒也能治得服服贴贴?说起这人,与贾府却是有些关联,他便是太医院院使——代嘉之长子,名叫代框,字恩遇。   代恩遇原是与贾蓉初识,薛蟠今日请客原是为了结交些纨绔子弟,以供彼此寻欢作乐,便一齐央了过来,却不知此人与他实非同道。   代恩遇亦曾听闻贾宝玉之名,褒贬不一,难下定论,故愈发好奇。席间片刻,因见薛蟠行事粗鲁,心中不屑,便率先出言道,“听说这里的佛跳墙味道正宗,或值一尝。”   贾蓉接口道:“不如再点一份热辣辣的锅子,正好驱驱寒,再烫一壶好酒,也不辜负这大晴好的天。”   说罢,便听道有人推门而进,正是宝玉。   宝玉刚入门便有专人上来放鞋取斗篷,自忖此处果然不凡,心里又琢磨薛蟠果真是个装金沙子的漏斗。   代恩遇见来人身量虽小,通身不凡,心里已有好感,便故意让了一让。宝玉亦看到座上有个面生的,让人见之忘俗,连忙上前见过,顺势坐在一侧。   薛蟠这才嚷嚷道:“宝兄弟太不够意思了!回回都迟到,像个娘们似的,难不成还在府里涂脂抹粉,一步三回头的?真真是难伺候!”   宝玉明白薛蟠是怒在其表,忙又起身与众人致歉,端起酒杯道:“来时老爷突然喊我问话,一时绊住了,是我的不是,我先自罚一杯,以示赔罪了。”   薛蟠忙吆喝道:“那可不行!得灌你三壶才是。”说着忙让人上菜烫酒,几番说笑,宝玉才知代恩遇的出现,竟是自己一力所致,心中狂喜。   贾蔷心里最憋不住话,见代恩遇出去了,忙向宝玉笑道:“怎么样?蓉哥儿这大舅子可好生了不得!光是气势便不让蓉哥儿!我倒要看他的笑话。”   贾蓉放下筷子,忙道:“可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贾蔷道:“什么没一撇,你打量我不知道呢!今早媒人上门连八字都合过了,再几日便要下聘了,我们可都等着讨杯喜酒的!”   贾蔷此话一出,贾蓉反倒是诧异,脱口道:“你如何得知?何事定好?是哪家?”   贾蔷一口酒水喷出来,呛到自个,咳嗽半天,才红着眼道:“你原不知道啊?我的好哥儿,我还寻思着你怎么没跟我得意!原是这个说法!”说毕,又贴着薛蟠道:“今日这顿饭合该他请!”   薛蟠不解,横眉竖眼地问道:“看不起我怎的?这么点银子,我还是拿的出手的!”   宝玉总算明白几分,又不好问,只听着贾蔷继续说:“蓉哥儿这几日议亲,你说他该不该请?这亲事又挑到了他称心如意的,你说该不该请?今日他小舅子也在这儿,你说,他是不是该提前请咱们一顿!”   薛蟠恍然大悟,一头凑过来,便搂着贾蓉,笑道:“该该该!这顿饭果然该你请,我就不那什么夺主了!”   宝玉随即道:“薛大哥哥长进了呀!快来喝一杯,那是喧宾夺主!”   薛蟠摸了摸脑袋,憨笑道:“还是宝兄弟有学问!”   贾蓉心里存着欢喜,也比起初更活跃些,心想怪不得母亲要他请了代恩遇一起过来,原是这个道理。   代恩遇回来见众人皆兴致勃勃,便也一同说笑起来。一张冰山脸也融化了一薄薄层。   席间并无琴乐,宝玉便撺掇着薛蟠说几句前几日作的诗来赏玩一番,果然逗的大家捧腹大笑。   一行人不过是吃酒唱诗,忽然行个雅俗共赏的酒令,这一日也便过去了。   至晚间,宝玉回府,果然黛玉遣了雪雁过来将银钱所在说明,一番致谢自不必说。   时至腊八,王煕凤兴办了一个粥宴。   晨起,宝黛迎等人皆过去与贾母请安,不一会东府里尤氏,大房邢氏二房王氏,还有寡嫂李纨带着贾兰,也跟着相继过来。   宝玉来的早,一进门便见到贾环竟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由奶娘看着坐在贾母下首,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表情。   “哎?环哥儿今儿怎么也在这?”宝玉记得,原书里并没写到过贾环出现在这样的场面里,便偷偷地向黛玉询问。   黛玉掩嘴咳嗽了一声,道:“急什么,待会你不就知道了?”   宝玉见黛玉故弄玄虚,便也坐下,细看起来觉得诧异的人却不止他一个。探春脸上也是似喜非喜,想问不问的表情,不过只一瞬便收敛了。   “快去梨香院请了姨太太家过来,咱们都聚聚才热闹!”贾母笑着跟王煕凤嘱咐。   王煕凤笑着上前,一面摆了碗筷,一面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话音刚落,果然看到宝钗扶着薛姨妈进了厅里,忙有丫鬟上前打起帘子,请了进来。   这粥宴也不知谁的心思?办的很是热闹,规矩倒是其次,一大家子人和和乐乐的一起吃饭更让人心里温暖。   贾母又嘱咐着人,着意添了外面贾政他们的席面。一时间外面也递了许多的诗句进来,说是咏梅所得,皆是各家和乐团圆之句。   黛玉仍旧与宝玉宝钗等人圈做一桌,念及贾母最爱红梅,便向宝玉故意说道:“宝哥哥不如也作一首,给老太太瞧瞧,兴许高兴了还有什么奖赏呢!”   宝玉心知肚明,黛玉心思剔透,知道自己借钱定是有不可言说之理,因此势要拿自己取笑了。   宝钗却不知此中是由,只道:“正是呢!宝兄弟若是作的好再拿给外面老爷瞧瞧,岂不是一举两得?”说着探春也说了几句,连韵也限好了,只等宝玉墨宝。   王煕凤听到这边热闹,也凑趣过来,得知宝玉要作诗,忙教人端了笔墨上来,又跟贾母笑道:“老太太快瞧!宝玉要作诗呢!”   贾母果然大喜,又兼之薛姨妈称赞宝玉,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留言,么——么——哒(╯3╰) 腊八快乐哟,安然正好写到腊八   ☆、第九章   王煕凤兴高采烈办粥宴,宝玉却是有苦难言愁作诗;一个是使劲地借机揽银子,一个是挖空心思要投机。   宝玉听得贾母也凑趣起来,心里不由地打起鼓来,这不是强人所难,赶鸭子上架麽!   宝玉勉强应了,心里头又怪黛玉起头。一时间,坐立难安,只得悄悄拉了黛玉的衣裳上的披帛,声细如蚊,“好妹妹,好歹救我一命,我诗品不好,认真做出来也不一定比得上凤姐姐的。”   黛玉掩嘴偷笑,俏皮道:“我可不管,你还是去求你宝姐姐去吧!”   宝玉朝着黛玉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眼看着琥珀捧了一沓纸过来,宝玉心里如同那铺天盖地的雪里寒霜漫过来。   “老祖宗,要我说,单我一个人作到底没意思。林妹妹,宝姐姐还有三妹妹也都会作的,不如一同写出来,才有看头呢!”   宝玉磨蹭半天,只想出这个鱼目混珠的办法。心想大不了拖延时间,将看过的书中不拘谁的梅花诗抄一首出来,提前交了便是。   贾母虽已年老,却兴致颇高,便吩咐琥珀将纸张笔墨分发下去,另置了一张长条桌子供众人铺纸摆砚,妙笔生花。   宝玉正暗自谓叹: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字体,终究是要晒出来了么?没想到,竟看到周瑞家的从外面匆匆进来,贴着王煕凤不知道在禀告什么。   黛玉眼尖,也看到了,却只瞅着宝玉意味深长地笑。只听贾母笑道:“快拿住凤丫头,今儿可不许她溜了!待会再陪我和你太太摸会骨牌呢!”   王煕凤笑着回话,“我可不敢跑的,这里面还有我的银子呢!我便是吃不了,也要拉着平儿兜着走!”说完众人便笑作一团,连尤氏也要上前撕她的嘴。   宝玉还当能有事帮他过了这一劫呢!失望之余只得又想出一个办法,遂悄悄的离了座位。复有进来的时候,只往贾母身边凑,满口求饶。   贾母一把将宝玉拉到怀里,宠溺笑道:“你这样做哥哥,下面的可不是要带坏了?快去写来。”说毕,贾母脸色突然一变,大惊道:“宝玉,你的玉去哪儿了?”   底下人皆是一惊,早有鸳鸯等人上前翻看。   王煕凤忙遣了人里里外外的寻找,又道:“跟的人是谁?快看看包袱里斗篷上有没有?桌子椅子下面,畸角旮旯里都瞧瞧。外面走廊过道夹缝细细的看,小心别踩到脚下,快!”   王夫人也慌道:“可不是掉在雪里了?”说着又让人出去沿着甬道一路好找。   袭人麝月等人皆在随行的包袱里翻过,又在宝玉坐过的椅子床上寻了也不见,纷纷站在原地心里着急。只听宝玉劝道:“老祖宗放心,并无大碍,兴许过了晌午,它就自己出来的。”   贾母闻言便呵斥道:“说得什么话!这是你的命根子!若是没了可不是要了你半条命了?”又忙忙问王煕凤,“可找着没?”   黛玉念及宝玉失了玉之后的糊涂,心里比众人更是着急。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难道不该怨恨宝玉?为何又对他如此担心?再看宝玉,却是眼神清明,神采奕奕,心里便存了疑影。   莫非,宝玉此番竟是要改邪归正了么?   黛玉一时出神,竟未发觉宝钗叫她,当即拉了一把,这才清醒过来。   宝钗见众人忙成这样,便奇怪道:“这玉果真这般神奇?”自入贾府人人皆说宝玉有一块通灵宝玉,是出生时含在嘴里的,能知祸福,又能怯病除灾,宝钗心里也很是好奇。   黛玉眼里盯着宝玉,嘴里只道:“连我也不知。”   探春便上前道:“凡成大事者,必先有其器而知其有为。宝哥哥这块玉兴许便是先天之兆了。今日好端端的怎么丢了?”   此时,原本好端端的粥宴果然被搅得如一锅粥似的。座上众人皆满腹心事,有人心里叫好,有人眼里慌张,也有人怕累及自己,手里忙乱。   宝玉见外面忙做一团,心里又愧疚又得意,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这些封建的人哟!   说话间,手指悄悄地抚上腰间的荷包,心中暗道:石头啊石头啊!看来你又助了我一次呀!那便暂且留着你跟我领略世间百态,兴许日后还有用处呢!总比你在那青梗峰自怨自艾强多了!   宝玉有意无意地离了贾母等人,伸手悄悄取出通灵宝玉,故意说道:“老祖宗安心,我亲自去找找,兴许就落在更衣的地方了。”说罢,也不顾众人劝阻,风也似的跑了出去,唬的贾母忙喊道:“快叫人跟着他!哎哟哟,我这个孽障啊。”   这一边黛玉远远看着,却锁紧了眉头,宝玉真的是宝玉吗?刚刚他分明…   “老祖宗,太太您瞧是不是?果然掉在外面雪地里了,外面雪一融化,太阳一照绿莹莹的。”宝玉从外面跑进来,带着寒气让王夫人打了个冷颤。   贾母忙接过玉瞧了又瞧,急忙接过帕子擦拭干净,这才仔细帮宝玉戴好,道:“可算是找到了,可别再有下次,这可是你的命根子!”宝玉赔笑着答应着,便和王夫人扶着贾母坐回榻上。   薛姨妈看了这许久的热闹,见贾母等人安静下来,便问道:“宝哥儿这玉可灵验过?”   王夫人搁下手里的茶杯,淡淡地笑道:“单单只他落地时候,发过红光,其余并无的。”   薛姨妈便看着宝玉,笑道:“宝哥儿怕是有大造化的!老太太,太太有福。”   贾母才舒缓了情绪,斜倚在榻上只盖了一条薄毯子,琉璃和鸳鸯一个捶腿一个揉肩也轻松下来。   只是这一闹外面果然也遣了人过来问,回了无事,众人才按桌坐好,又上了一桌的精致饭菜,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果然没再提作诗的事情。   饭毕,薛姨妈和尤氏走后,宝玉和黛玉等人皆在外间玩九连环,探春和宝钗在下棋,惜春拉着迎春看书,贾环和贾兰被贾母留住在里面不消做什么。   贾母因靠在榻上,懒懒地说道:“这会子留你们下来,原是有个事要说。”   王夫人等人便应道:“老太太吩咐。”   贾母便唤了贾环过来,对王夫人说道:“我原也不甚在意,只是到底是咱家的血脉。我一日不见便少操些心的,但凡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够了!环哥儿还小,总不能让人带坏了;再者,也没听说过谁家的哥儿是由姨娘带大的,成何体统?”   王夫人忙起身道:“原是我没照应到,老太太说的极是。”   贾母又道:“我原想让你教导着,只是你这几年身子也不好,便罢了。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意思?”说完又看向贾兰,叹道:“我本不想插手你们管家的事情,只是想到了便提一句,你们瞧着办也好,不管也罢,我也顾不上的?”   此时黛玉在外间听得一清二楚,想着李纨与王煕凤皆不便说话,王夫人也在这里头,便用胳膊肘捅了宝玉一下,道:“老太太叫你呢!”   宝玉一心玩着九连环,眼看差一点儿就解开了,心想决不能在黛玉这个小丫头片子面前丢份,便整颗心扑在上头。   此时,忽闻黛玉此话,也不辨真假,便忙放下手里的九连环,嘱咐道:“妹妹帮我看着,我马上回来。”说着便跑向了里间。   迎春见状奇怪,因问道:“他这是去哪?”   黛玉抿嘴笑道:“他啊是去做那无上功德去了。”说着又看向迎春说,“二姐姐看什么书呢?”   迎春因笑道:“是《逍遥游》。”黛玉便和迎惜二人同看。   再说里面一片沉静,忽闻宝玉跑了进来,王夫人便有些不悦,道:“怎么还这样莽撞?”   宝玉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劲,这一时也没想到是黛玉故意骗他进来。只得与王夫人行了礼,便滚到贾母怀里笑道:“外面姊妹们在说针线,怪没意思的。想求了老太太放环哥儿兰儿过去,我也好尽尽做兄长的本分。”   贾母摩挲着宝玉的脸,欣慰地笑道:“难为你有这个心。”说罢,沉思片刻,便又道: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也不必回老爷了,只说是我的意思:等开春便把西北角院收拾出来,给宝玉,环哥儿还有兰儿用。再请个懂礼的先生进来,每日里悉心教导着便够了。太太得闲了也问问姨太太那边的意思。”   王夫人和李纨只得谢过,王煕凤便又问道:“宝兄弟也搬过去吗?”   未等贾母说话,宝玉便撒娇似的挂在贾母身上,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家里兄弟侄儿都在一处,单我一个有什么趣?”   贾母搂着宝玉笑道:“好好好,都依你便是。”她哪里知道宝玉的算盘,远离皇城好办事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意外之喜了,正好借机筹谋一下日后。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宝玉估摸着贾母似乎还有要事商量,便携了贾环和贾兰出了屋子。   登时见了黛玉,便掐上来道:“好一个林妹妹!净使这些促侠心思。”   黛玉没事人似的,笑道:“我怎么了?”   宝玉道:“我还奇怪呢?上次你好端端提什么孟母三迁,原在在这里等着我呢!等开春我可就挪屋子里,可算如愿了?”   黛玉本意是让贾母教导贾环,没想到连宝玉也带着了,便笑道:“可不是呢?果然是眼不见为净。”   宝玉嗔道:“说谁呢?”   黛玉作思索状,学了一遍,道:“说谁呢?”   惜春不明就理地凑了过来,笑道:“林姐姐,宝哥哥说什么呢?”   黛玉道:“你只问你宝哥哥便罢。”   惜春果然瞪着眼珠子,巴巴地看向宝玉,一脸的期待。   宝玉看到惜春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向惜春问道:“那边的事珍大嫂子可跟你说了?”   惜春点头笑道:“大嫂子早就遣了人跟我提过了,还说让我日后常过去逛逛的。”   这件事宝黛二人尚不知情,三春姊妹却是心知肚明。原是东府珍大爷的儿子贾蓉要成亲了,人家都已经订好了,正是太医院院使代嘉之嫡女代婉清。 作者有话要说:  【东坡词】:西周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第十章   时值年关,两府热闹自不言而喻。   等到时气回暖之际,贾母果然命人将西北角青松馆大大小小十几间空屋子腾挪出来。贾政奉贾母之命,又请了都中最严厉苛刻之上等塾师入住府中。   五月底,宝环兰蟠四人便由几十个婆子丫鬟围拥着住了进去,此话不提。   六月底,扬州林府遣人送来家信,大抵便是:林援之暂缓上京行程,望黛玉安居勿念之句。林府又遣了许多人送了扬州特产,丝绸药材之类过来,各府各房各个皆有表礼。   宝玉好不容易偷空过来一趟,看过了探春一回,便径直找了黛玉过来。   刚进院门便看到院子里的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梁间燕子嬉闹,黛玉坐在南窗下写着什么。   宝玉轻手轻脚地进去,又被黛玉抓了正着。宝玉因见黛玉眼角红红的,便问道:“可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捉了他喂王八!”   黛玉扭过身也不说话,宝玉看到桌子上写了一首虞美人,便擅自拿了起来。黛玉余光瞥见,一把抢了过来,嗔怒道:“谁许你动了?”   宝玉嗤笑道:“你不说,又不许我看;我心里着急,手上就没个分寸。你也怪我?”   黛玉道:“就怪你,都怪你,每日里过来欺负我!我找老太太去。”说着一手烧了手里的诗词,一面便抬脚要走,唬的宝玉连忙作揖告饶,“我何曾欺负妹妹了?妹妹这一去我定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传话说:老太太叫过去呢!黛玉停住脚,扭头笑道:“你看,老天都不让我放过你的。”   宝玉虽知黛玉绝不会真的告状,路上却还是哄了许久,黛玉仍旧不理不睬。二人刚转了个弯,却碰上迎春也带着司棋过来了,黛玉上前与迎春拉着手说话,走在宝玉前面。   宝玉纳憾,黛玉什么时候跟迎春这样好了?   一路跟着进了屋,只见贾母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连东府里的尤氏也过来了。   贾母见人齐全了,便说了贾蓉成亲事情,又说贾珍已请了王煕凤主持大局,尤氏则和李纨帮忙照料。   众人方知成亲的日子乃是八月上旬,而且已经定好要在东府宴请男客,西府接待各公主郡主,诰命敕命夫人等女客的事宜。   待众人皆散了,贾母只留了钗黛迎三人说话,宝玉便仍旧回了青松馆。   宝玉刚一进门,就看到薛蟠在院子里和贾环纠缠打闹,闹的乱七八糟,鸡飞狗跳,一旁的丫鬟小厮也不敢劝解。   “你们这是为何?成何体统!”   贾环见宝玉过来,也不理薛蟠了,一把扑向宝玉哭道:“二哥偏心!凭什么你能到处逛,我不能!凭什么你要什么有什么,我没有?你们都欺负我是姨娘生的!看不起我,欺负我!”   宝玉闻言大惊,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薛蟠,吓得薛蟠打了个冷战,继而大喊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好心替你看着这个小兔崽子,又不是我教他这样话来噎你的!哼!”说着也回屋去,顺便把看热闹的贾兰抓着脑袋也拎了进去。   宝玉被薛蟠一喝,也自觉自己对薛蟠有偏见,再看贾环年仅四岁,脸上算是灰土,抹了一袖子的鼻涕眼泪,心里也动了恻隐之心。   “环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管是谁跟你说了这些话,二哥都会给你解答,只是这些话可别再到别处说。”宝玉说毕,便拉着贾环有些脏的小手进了自己屋子。   袭人见宝玉竟然带了贾环进屋,心里别提多惊讶了,二爷素□□洁,这三爷出了名的没教养,怎么竟手拉手进来了?   宝玉瞥了袭人一眼,只吩咐麝月秋纹道:“打水,给环儿收拾一下,再去兰儿那边借一套干净衣裳过来。”   半个时辰,贾环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虽容貌仍旧不甚出色,到底也算得上齐整了。   “把环儿屋里的嬷嬷给我叫过来。”   秋纹感觉宝玉今天这势头不大对,应着声便忙跑了出去,一会,果然带了一个老嬷嬷进来。   这老嬷嬷乃是贾环奶妈马氏,此时立在前厅吓得腿脚发软,见到贾环便要扑了上来,“环哥儿,您可要给我作证呀!我一向本本分分,规规矩矩的,可没犯什么错!”   宝玉随即喝道:“掌嘴!”   袭人麝月等皆不敢动,这无缘无故的谁敢动手?岂料,这屋子里当真有一个敢动手,此人上前扯住这马奶娘便是一巴掌,听得人心惊。   “晴雯,你问懂不懂尊上体下,尽心侍奉主子?你问她只不知道规矩,主子还未说话,她为何乱嚷?你再问她有没有尽到做奶娘的本分?有没有背地嚼咀,有没有教唆主子有那歪三邪四的主意?”宝玉这话说得硬气,人虽不大,中气十足,连袭人等人也明白了几分。   “二爷问话呢!马奶奶别不识抬举?好歹也应一声!”晴雯捋起袖子,朝着马嬷嬷道,她虽不知道宝玉意欲何为,但既然是宝玉吩咐的,准没错!   马奶妈低估了宝玉的杀伤力,此时也不向贾环求饶了,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二爷饶命啊!二爷在说什么,老奴不知道,老奴实在听不懂啊!”   宝玉冷笑道:“那是谁教得环儿心里糊涂,没个算计?是谁跟他说什么姨娘奴才的话?又是谁由着他肆意玩乐,也不加以劝诫?这就是你们忠心护主?”   马奶妈在下面只觉身上冷浸浸的,只好认栽抱怨道:“二爷饶命,这原不关老奴的事啊!是姨娘让老奴时时提着三爷,不要让三爷忘了她,忘了本分。”   话说到这,马奶妈也越来越没底气,府里的奶娘个个得势,偏自己跟着这个贾环受人冷眼,还要受赵姨娘威胁,明知不是好事,为了不被赶出去也只得应着。   “呵!本分?妈妈还知道什么是本分吗?环哥儿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是国公府的三公子!如今你倒听了下人的话来糟践主子!我也不费这些唇舌了。”一面又道:“袭人,你去回了太太,就说环哥儿身边的下人不中用,被我遣了!”   袭人左右为难,刚要说话,却被宝玉打断,“罢了罢了,眼里若还有我这个主子,就都下去吧!”   马奶妈跪在地上霜打了一般,被门外小厮拖了出去,袭人只好硬着头皮去回,心里极其不安。   宝玉见人都散了,这才拉着被吓得发懵的贾环进了里屋。   “环儿,你听着,你是这府里的三公子,除了老爷太太,没有人能对你说三道四的!平日里那些歪话你听了也只当没听见,好好读书才是要紧的。你屋子里的人都不好,你从此跟着二哥,二哥给你做主。可好不好?”   “二哥,好。”   宝玉见贾环怯怯地点头,并不知道贾环已经从心里对他又敬又怕。此时,看着贾环这样小的人却被一个姨娘灌输各种世俗心思,心里又气又急,顿时生出了一个主意,僵硬地的脸上晕来一抹笑意。   管他合不合规矩,规矩是死得,人可是活的!   晚间在贾母处用饭,宝玉刻意带着贾环。饭后,王夫人因说道今早的事情,便说宝玉太过莽撞。   宝玉怎么不知道,晌午赵姨娘在贾政处待了许久,仗着她在贾政得宠些净吹些枕头风。   只是除了逝去的贾珠,他就是家中长兄,兄长教导弟弟,管制下人,何错之有?这不正是合了贾政的心思?   贾母却道:“我瞧宝玉做的没错!那些没脸面的东西成日里把个主子教的不像主子,倒是她们在屋子里拿大,也该管管。”   宝玉趁机走到贾母榻下,拜道:“孙儿有个主意,还请老太太,太太同意才是。”   贾母忙让人扶着宝玉起来,埋怨道:“什么事?让你这样大动干戈?”又笑着取笑道:“你近日可闹够了,你老子也听到风声,难得他竟也没找你问话。可还有什么?”   宝玉遂正色道:“回老太太,太太,我如今也大了,再不需要许多人伺候着,所以想请老太太,太太示下。   一来,老爷既已允了我在家里读书,我便想着□□几个下人,日后或者出去,或者办事也便宜些。二来,环儿和兰儿如今还小,屋子里伺候的人要么太小要么太老,不能尽心侍奉。   三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想略尽尽做兄长的职责,恐怕太太和凤姐姐平日事多繁杂,未必想得周全。   如今既然皆住在一处,岂敢不用心,便想同老太太和太太商议,将麝月秋纹两个支给了环哥儿和兰哥儿,她们又都是忠心护主的,想来也是极妥帖的。份例银子依旧在我这边出,不知意下如何?”   王夫人闻言心头一颤,又因贾母座上,便端起茶饮了以平心慌。脸上却如同起了一层霜似的。   探春听宝玉几番为贾环说话,心里已有定论,只悄悄拉着黛玉道:“宝哥哥这几日是怎么了?”   黛玉噙着笑,淡淡地道:“这话,得亲自问他。”   探春转过身看向宝玉,不料宝玉也向自己眨了眨眼,心里不明所以,便复有低下头去。   贾母也听明白了宝玉的意思,半晌却问宝玉:“那你屋子里没人伺候着可不成!像个什么话?”   宝玉胸有成竹道:“老祖宗放心,去了麝月秋纹二人,我屋子里还有袭人晴雯,都是老太太亲自挑的人,更何况老太太和太太偏疼我,我倒觉得我屋子里的个个都是好的。”   贾母便不再说话,吃了半盏茶之后,众人便散了。   宝玉刚出门,便有白鹭打着灯笼扶着黛玉跟了过来,黛玉笑道:“宝哥哥葫芦里有没有卖给我的药?”   宝玉亲手拿过灯笼,与黛玉并肩送至门口,才道:“妹妹的药早就给妹妹了,妹妹怎么就没看出来了呢?”   黛玉便不再说话,又道:“多谢你送我过来,路上小心。”宝玉看着黛玉进了院子,复有回到贾母屋子里。   贾母见宝玉又进来,便笑道:“怎么又来了?”   宝玉笑着坐在贾母的榻上,拉着贾母好一顿讨好道:“我就知道老祖宗等我呢!”   贾母戳着宝玉的额头叹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冤家,整日里缠着我,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你太太生气,你也忒胡闹了。”   宝玉遂将贾环与赵姨娘之间的事情,一一跟贾母说了一遍,又道:“依我看,环哥儿粗陋,兰儿孤僻都是环境所致,天性却并非如此。趁着如今尚可回转,难道老祖宗只疼着这个孙子,便不管那个孙子,也不问重孙?”   贾母肃然,许久才道:“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小心,我让你老子捶你!”   宝玉黏在贾母身上,恬着脸笑道:“老祖宗最明事理的!必然明白这里面的是非,若是老祖宗不作主,我也不敢擅自拿出来说的。我倒是体察老太太的心思了!也不枉老太太这些年疼我。”   贾母笑而不语,宝玉因道:“时辰也不早了,老祖宗早些歇着。”说毕便扶着贾母进了内室,贾母又嘱咐了宝玉好一会,这才命鸳鸯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一章会不会被吐槽(=^.^=)二爷是不是用力过猛了?听说大户人家少爷房里的丫鬟不能随便送人,应该是指同房丫鬟吧?秋纹麝月只是普通丫鬟,又是小孩送小孩,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 昭筠公主改为郡主,封号是昭筠,闺名端雨。   宝玉回到屋里却并未睡下,当下便打发了秋纹和麝月两个过去,又将小红茜雪等人提了上来,又让晴雯去给探春送了一回东西方才歇下。   袭人眼看着宝玉定夺,虽无话可说,心里却始终郁郁的,恍恍惚惚,直到三更天也未能睡下。   次日,宝玉起早便又去看过贾环,将屋中所有下人叫起来训斥了一顿,并道:“这青松馆乃是府里公子读书之地,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若是再听到嚼舌头的,拉出去重责二十大板赶出去。   若是环儿哪里不好,跟着服侍的人也自己领了罚,再来伺候主子。”说毕便又往贾兰处同样一番整顿,恰逢李纨过来看贾兰。   宝玉便道:“眼看着要入秋了,兰儿平日里穿的单薄,难免身子不好。前几日凤姐姐要裁制新衣,我便做主让她给兰儿和环儿多做了几套。”   李纨方才嘱咐了几句贾兰读书的事情,此时与宝玉同座闲聊,便笑道:“这里面的份例都是固定的,你哪里来的那些银钱?少不得又是凤丫头贴补,到头来倒是我欠着她了。”   宝玉起身道:“凤姐姐再有钱也是她的,我做主添置衣服是我的心意,自然用不着别人的银子。”略沉吟一会,又故意笑道:”我知道大嫂子没多少钱,做叔叔的自然要多替侄儿想着,大嫂子不必多心。”   李纨听着宝玉说话淡淡的,还欲再说,不想宝玉已经出了院子。贾兰见宝玉走了,才慢慢地走到李纨跟前,疑惑道:“母亲,宝叔为何对我这般好?”   李纨闻言一愣,半晌不知如何回答,嘴唇动了动,只道:“你先去温习功课吧。”说着便离开了屋子,往贾母处过去。   李纨心里盛着心事,连路都走的很慢,刚转过了月门,正好遇到探春扶着侍书过来,因问道:“三妹妹这是去哪儿?”   探春脸色不是很好,勉强笑道:“我去找宝哥哥。”又问道:“大嫂子也是刚从那边过来?”   李纨点点头不言,便称要去给贾母请安,匆匆离去。   探春别了李纨,便气冲冲地往宝玉屋子里过来,一进门二话不说先遣了屋里的下人出去。   宝玉坐定,因笑道:“三妹妹何故如此?”又道:“茜雪上茶。”   探春道:“不必。”又将手中一书拍到桌上,道:“这是什么意思!”   漆红的桌面,翻开的书页上,触目惊心一句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子建的诗,好不好?”宝玉的手指摩挲着项上之玉,问得颇有意味。脸上满是悠闲,也不管对面之人的火气吓得屋外的丫鬟婆子皆不敢出声。   探春双眸炯炯,眉山欲飞,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曹子建作七步诗乃是为了讽曹丕,宝哥哥将这诗给我,也是为讽。好个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妨挑明了说!”   宝玉摸准了探春脾性,这小妮子肯定要上门要个说法的,此时探春打开天窗说亮话,正中下怀。   “三妹妹是个爽快人,你觉得赵姨娘如何?”   探春这几日被赵姨娘缠着讨说法,早就一肚子气,此时宝玉一问,开口便道:“红的黑的大伙都看在眼里,何苦来!”说着便红了眼圈,悄悄扭过头去,心里好不委屈。   宝玉原想激一下探春,可不想让她伤心。女孩子哭起来可是了不得,心里想着,忙起身拉着探春坐下,叹道:“三妹妹心里明白,自然知道环儿是你的亲弟弟。若是三妹妹肯悉心教导,也不至于他小小年纪便听人挑拨,偏了正道,竟养出一股歪风邪气来!”   探春心里明白宝玉并不是拿她取笑,嘴里却说不出话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宝玉覆上探春的手,心疼道:“三妹妹心里的苦,我都知道。只是妹妹好歹也要为自己打算,姨娘心里没算计,又是那样的心性,你只远了她便是。   若是环儿日后有了出息,岂不是你的好处?我知道妹妹有心无力,但凡事心里明白尚且不够,若非亲自试试,谁又能知道呢?   妹妹是有大主意的人,府里上到老太太,太太,下到丫鬟婆子,哪个不说妹妹好?谁又不真心疼你?   况且,你又比凤姐姐多了一项,行事举动自然更胜一筹,若是有朝一日大厦将倾,妹妹又能如何?不如趁如今能力尚可,先谋一条出路才是。”   探春听得入神,宝玉这番话将自己想过的,未想的皆说到了,心中大惊,又觉得此话实非宝玉能说出的。想到近日之事便又着意看了宝玉几眼,破涕为笑道:“宝哥哥此番竟大彻大悟了?”   宝玉双手合十,闭上眼,笑道:“佛曰:不可云。”   兄妹二人聊至晌午,方散了。往后每日间,探春或早间晚上皆往贾环处探视一趟,连赵姨娘也没甚说的,只在贾政面前时时碎嘴。   贾政数日间听烦了,便只往王夫人或者周姨娘处歇息,赵姨娘心里积怨,只日日在屋子里打骂小丫头出气,探春那边也安生不少。   府里外面看着无甚变化,却是旧瓶装新酒。王夫人自上次被贾母训斥,也略注意些,与王煕凤商议了,除了贾母处未动,特意又增减了些下人。大房见二房突然大肆整顿的样子,也跟着做了做样子。   至八月下旬,贾蓉大婚,遍请公侯小姐,诰命敕命,就连皇室皇子公主亦过来庆贺。   钗黛等人虽是客居,却免不得也与三春一齐与各府的小姐周旋,这其间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黛玉因不喜人多,抽着空,便扶着雪雁往幽静处乘凉。由于甬路上人多,遂只挑了一条僻静小路过去,行至荷亭却碰到一行四个人迎面过来,衣料打扮俱是不凡。   黛玉不及细看便蹲身行礼,只听得对方笑道:“染青,快扶起来。”   黛玉抬头只见是位云鬓金钗的妇人,看着好生眼熟,再看一旁跟着的女子——竟然是史湘云!   史湘云看到黛玉气质不凡,只当是哪家的小姐,便上前挽着见礼,因说道:“这位是南安太妃。”   黛玉如梦初醒,原来是她,遂又带着雪雁行了大礼,南安太妃只觉眼前女子见之忘俗,忙催着身边姑姑染青快扶起来说话。   一行三主三仆便在荷亭说话,原来史湘云是随着叔父史鼐过来的,又巧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南安太妃,便远了人群,在那边花园里逛着说话。   湘云得知黛玉身份,即刻起身笑道:“原来林姐姐却是住在这府里的!今日可真是巧了,我也常和这儿的哥哥姐姐往来顽笑的,只是今日倒还未见。”   南安太妃便笑道:“可是又怪我拘着你了?”   湘云忙贴着南安太妃笑道:“并不是太妃拘着我,倒是我拉着太妃,竟又遇到了林姐姐,世间之事却不是“可巧”二字尚能说清的。”   南安太妃因笑道:“方才与你们太夫人说话,说起有个极聪明伶俐的外孙女。我还说天下的好孩子都被我瞧尽了的,我偏不信。这不就遇上了?”又拉着黛玉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黛玉如实回答,礼数周全。   南安太妃暗暗点了点头,便又笑道:“我在这拘着你们也无趣,不如先去和你们姊妹们顽笑,让我在这儿歇会。”   湘云早就闷了,巴不得呢!遂与黛玉一起告辞,拉着手绕到前面,见到两只仙鹤在石下睡觉,便笑道:“林姐姐快看,好蠢的东西,可没方才两只小鹿可爱。”   黛玉看去,却想起当日与湘云中秋所联: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之句。眼底凄婉微溢,只掩饰道:“出来也久了,咱们去找二姐姐她们说话吧!”   湘云答应着便拉着黛玉过去,东瞧瞧,西指指,热热闹闹说了一路,待过去只见迎春他们正和不知谁家小姐说话,嘻嘻哈哈地很是热闹。   这女子身着梅色鱼纹斜领窄短衣,一色的披帛细褥裙,头上简单地挽着一个百合如意髻,上面随意别着两朵海棠流珠的纱堆绢花,两侧各一支月牙雕花银簪,额头蕊钿,妙不可言。   惜春先看到黛玉和湘云,率先喊道:“林姐姐,云姐姐你们俩怎么在一处?”   那女子闻得来了人,便侧过脑袋打量,黛玉今日穿着天水碧的对襟纱衣,下面是茉莉织纹长裙;而湘云却穿着橘色细锦长衫,头上簪着蝶环芍药的雕花细钗。   这两个站在一起一个超逸脱俗,一个活泼生动,却让这个女子看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火似的冲上前见礼,三人又互相厮认了。   原来这女子竟是昭筠郡主,北静郡王的亲妹妹。   “我就知道今天来能看到美人!我哥哥还不许我跟来,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个府里的?你们只管叫我端雨便是了。”昭筠一面拉着黛玉和湘云坐下,一面不停地说,一点郡主的架子也没有。   湘云是个自来熟,很快便和昭筠闹成一团,几个人围在一起,只听昭筠说些边塞女子风情,都觉得很是有趣。   说笑间,昭筠突然坐定,正色道:“女孩儿就该坐的端端正正的,如此没规矩,成何体统。行不显脚,笑不露齿,你自己瞧瞧,这像个什么话!”   众人一怔,只听这昭筠又笑道:“若是在家我们家那堆老嬷嬷又得这么训我!我偏不听,美人非得要照着画里似的,安安静静的?那边塞的美人个个活的潇洒自在,行为豁达,那才是真豪气。”   说着一手拿了盘中果子,大大咧咧地咬了一口,又拉着黛玉向众人笑道:“不过,要是像林妹妹这样水灵的,就是安安静静地放着,我也喜欢。免得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可不是要心疼?”   众人反应过来,皆笑作一团,连黛玉也撑不住倒在迎春怀里,宝钗笑道:“这样的口齿若是个女子倒还罢了,颦儿今日也算遇到对手了!”   只听昭筠道:“女儿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男儿还不如女子呢!木兰桂英哪个不是巾帼英雄?”   昭筠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裙琚攒动,一阵婉柔的声音笑道:“是谁又在说大话了?”   宝黛等人急忙起身,只见来人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在中间,眉眼间盈盈动人,黛如远山,气质入水,尘埃俱褪。   “嫂嫂,你又拆我的台!”昭筠猴儿似的扑过去,挽着少妇的胳膊不住地撒娇,一面又拉着过来,道:“嫂嫂快来,我刚刚认识了许多这府里的小姐呢!当真是我平日里坐井观天,鼠目寸光,竟是一个比一个的出色!”   钗黛等人听到昭筠唤来人为“嫂嫂”,便知是北静王妃了,众人纷纷行礼,道:“给王妃请安。”   北静王妃示意众人起身,由着昭筠一个个地拉着介绍,半天才笑道:“你也该好好听教引嬷嬷们的话,学着点规矩了。你瞧瞧,你瞧瞧,这里面哪一个跟你似的?”   昭筠嗔怪道:“嫂嫂惯会用这些话拘着我。哥哥说了,我这样便是最好的,正是古人所说的返璞归真了。”   北静王妃拿昭筠无法,便道:“回头跟你哥哥去说这些道理去,我才不管。现在可要回府了,休要胡闹。”   昭筠虽依依不舍,却仍旧跟着北静王妃回去,临行前挤眉弄眼地悄悄道:“改天,我再过找你们玩!”正巧湘云叔父也遣了人过来,众人便一同送至垂花门方罢。      ☆、十二章   昏黄的屋子里,洋钟暗啞,烛焰颤动,金兽头的香炉上头青雾缭绕。一刹那,呼啦一声风过,窗隙豁大,光线黯涩,绰影墙动。   “她有的是私房,也不差那点儿银子!”贾琏照着镜子用牙签在嘴里拨弄,好一阵突然不屑一顾地冷笑,一边又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多亏你的主意,咱们这样做虽然有点缺德,却也是个巧宗,等过阵子再一倒卖,这里头的赚头…”   宝玉连忙抢话道:“万万不可,这府里的东西上头都有专用的印鉴的,咱们贸然出手,保不齐日后就惹祸上身了!”   贾琏有点不耐烦,冷冷地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干放着吧!煮熟的湖鸭还要放坏了不成?那咱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宝玉笑道:“琏二哥怎么糊涂了?咱们只要把那些东西转给旁的商贩去买卖,咱们再想法子让琏二嫂子知道,她正因这事烦恼,必然要想办法赎回来的!咱们就只教那人先抬高价钱,再管他什么二五三的分成。到后头,这东西也还在,咱们又果然赚了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琏先是不明白,心里盘算半天,恍然大悟道:“你个小鬼头,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岂不是让我帮着你,从自家拿了银子出来,却要和你们分成?”   宝玉冷笑道:“琏二哥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的银子到底没落在你手上,左右是咱们哥俩在凤姐姐那里占了便宜,再说了凤姐姐也不是缺金少银的人!你肉疼什么?”   贾琏沉默良久,又皱眉道:“可是,上哪儿找这么个人?”   宝玉笑道:“现成的人,在眼前放着。”   贾琏示意宝玉说下去,宝玉便道:“我知道一个古董行的商贩,名叫冷子兴的,他正是周瑞的女婿。”   贾琏忙摆手道:“那可不行!周瑞一家可都是二太太的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不行不行!”   宝玉道:“二哥莫灰心,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知道周瑞是太太的人,却不知道冷子兴的为人。他这个人为人公正,从不夹私,只是如今他因古董买卖犯了事,正在衙门里关着。   依我说,周姐姐肯定要求凤姐姐的,二哥只要在凤姐姐之前应了这件事,他还能不感激二哥?再者咱们把东西给他,他再转手几家,怕什么?这里面有利可图,商人重利,他又是个有心思的!自然万无一失!”   贾琏听完方赞叹不已,却又疑惑道:“你整日里不出门,如何这么清楚?”   宝玉便道:“二哥若是不信我便罢了,这些东西好歹都在你这里,我并无挂碍!来日,若是有个什么事,也莫怪我没提醒二哥夜长梦多。   二哥若是不信我,只管照着你想的去做,只是日后别再牵累到我便好,这里面的赚头,我也不要的。告辞。”   宝玉刚出门就碰到了周瑞家的,心里算盘一响,满心欢喜地就去了。这画风忽而一转普铺天盖地的黄金白银竟都掉了下来。   “有钱了!”   “有钱了,我有钱了哈!”   宝玉正喜得发狂,突然贾琏跑了进来,拉着宝玉的领子怒吼道:“出大事了!那个疯妇杀了人了,冷子兴也把咱们供了出来!这会子要拿了咱们进官府了!”   宝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贾母突然领了人打院子里进来,大喝道:“来人呐!把这个孽障给我拿了!押到衙门里去!”   宝玉紧退几步,眼见着人影一个个的压过来,直挤的自己喘不过起来,胳膊腿都被狠狠地压住,挣扎不出来。   一会子探春过来冷冷地说道:“宝哥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呢?”   宝玉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又看到宝钗过来拿出古人的话说了好一阵,又叹道:“宝兄弟你好自为之吧!”   宝玉满心的不畅快,身上又拧巴得疼,见人拉着他就要出门,一把抓住门上的银红撒花万字门帘,死命不松手,眼瞅着黛玉扶着雪雁花枝乱颤地过来,笑道:“原是我,看错你了!”   贾母又连喝三声,手里的拐杖捣得地面嗵嗵作响,宝玉发狠一嗓子吼道:“妹妹救我呀!”   贾蔷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听到宝玉这一声吓得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原来是贾蓉成亲,东府这边人多眼杂顾不过来,宝玉便跟着过来凑热闹,蹭吃蹭喝,又结识了牛继宗,孙柳芳,陈瑞文,马尚,侯孝廉,冯紫英,卫若兰等人。   后面几天皆是府里亲眷热闹,也没什么事,宝玉听说贾蔷要搬出去另立门户,正在搬挪行礼,便要过来帮忙。   岂料,宝玉这忙没帮上,因看到贾蔷屋子里许多新鲜贵重的精致家具,反而生出想要变卖了换钱的意思,思来想去竟然做了那样一个古怪的梦!   “哦,没事!原来是做梦!我哪有那么奸诈哟?”宝玉从榻上坐起来,嘴里喃喃自语,又觉得这梦做的稀奇,半天回不过神。   贾蔷本来拾掇着书籍画轴,又嘱咐着小厮整理着屋子搬东西,忽然听到里面宝玉的叫声,便进门笑着戏谑道:“宝叔,梦见什么了?我方才听到宝叔说什么妹妹?到底是哪个妹妹呀!”   宝玉回想着梦里的场景,竟忘了大半,只记得天上掉银子了,刚睡醒脸上烫烫的,身上也出了汗,这会子便托着腮不住地白眼道:“什么姐姐妹妹的,你好生收拾你的东西,又没正经!”   贾蔷打趣道:“你说是给我帮忙搬东西,可是你瞧瞧,这半天了是谁在睡觉呢?还不许人说话啦?”   宝玉笑道:“珍大哥拨了人给你帮忙的,还少我一个?你别贫嘴,我倒要问问你,怎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搬出去了?我瞧你在这儿也挺不错的呀?”   贾蔷见话锋又落在自个身上,便叹了口气道:“珍老爷待我亲生儿子似的,如今蓉哥儿成了亲,我哪能再没眼色?况且,这几日里我和蓉哥儿走的近,底下那帮糊涂东西乱嚼舌头,老爷听着不好,就在后廊给我收拾了一间院子。”   宝玉心里琢磨着,便道:“出去也有出去的好处,我常找你便罢了。你平日里有什么缺的,我能帮的,也尽量帮衬着你。”   贾蔷心里感慨:原来是当宝玉是外面传的那种糊涂东西,最看不上自己这种身份的。岂料,这连着几个月,宝玉对自己也算是掏心掏肺的了,就是自己和贾蓉也略疏远些。   贾蔷早年失了双亲,于这亲情上最凉薄,故而依附贾珍过活。贾珍又是什么为人?偷鸡摸狗,在府里面和哪个没有一两腿,什么勾当没做过?他心里明白,却也无奈。   此时,心里动了真心,便叹道:“你也是个看得着摸不着的,倒要多谢你想着了。”   宝玉又被提着这个心病,看着贾蔷也算是个明白人,心里想着,嘴上便试探道:“蔷儿?你看咱们能不能想办法自己赚点体己?与其这样坐吃山空,不如想个办法,生财有道!”   只要有了自己的宅子,田地,悄悄置办着,哪怕是日后贾府果然保不住,自己也算是有一条后路了。   “宝叔的意思是?”   贾蔷睁大了眼睛,仿佛闪烁星辰点点,心里又想:贾蓉已然成亲,总不能再日日一处混着;与其跟着贾珍鬼混,听他使唤自己,不如跟着宝玉,说不定真的能有一番收获!   宝玉虽然有这个想法,心里到底没个准信,听贾蔷细问,只好道:“你如今正忙着,等过几日我盘算好了,便往那边找你去!好不好?”   贾蔷寻思道:“我倒是听琏二嫂子给人放利钱,一倍倍地滚下来,那赚头可大了!咱们不如也…”   宝玉忙喝断,“蔷儿可别往那上头想!凤姐姐手里的银子保不齐干不干净!咱们要挣钱,就往正道上走,不赚那些昧着良心的钱!你听我的,咱们一步一步来,难不成还怕将来砸锅卖铁过日子?”   贾蔷也觉有理,又见宝玉稳操胜券的样子,便也不着急了,便又问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当今圣上重文轻武,这士农工商,咱们怎么筹划?”   宝玉突然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朝代,也没打听政治背景,风俗习惯什么的。   况且贾元春还在宫里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便问反道:“你这个主意好,咱们不在里面谋财,偏悄悄在外面置办,也不告诉旁人。依你看,咱们能不能找个人帮咱们?”   贾蔷低头寻思,半晌方有些尴尬道:“我平日里只跟着蓉哥儿和珍老爷出去,一般也是吃酒赌钱,没几个正经做事的。”   宝玉纳憾,不得不说道:“那咱们要好好打算打算了。”又向贾蔷笑道:“如今,你可清醒了?瞧瞧你这些年竟都白活了!”   贾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忙拉着宝玉笑道:“幸而有宝叔呢!我自此只跟着宝玉便是了。”   宝玉作势要打贾蔷,二人便说笑着收拾东西,随着小厮过去新院子,已至申时三刻。   宝玉才在账房和贾蔷看老先生记账,登记家具物件,忽闻茗烟突然过来传话,道:“二爷快回去吧!林大爷到了!老太太让你快些回去呢!”   宝玉骇然,直直从炕上站了起来道:“什么林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_^=不好意思,为了调整时间今天更新晚了,以后不出意外就下午六点准时更新了,么么哒   ☆、十三章   茗烟打着千上前,忙道:“二爷怎么糊涂了?正是林姑老爷家的大爷啊!二爷快些过去吧!老太太找了您好半天了。”   宝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看贾蔷,又看看账房先生,又盯着茗烟,脚下一点儿动作也没。贾蔷看急了,便催了一把,“宝叔还傻站着干嘛?快去吧!哪有把客人撂在一边的道理!”   茗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宝玉的胳膊便往出走,将宝玉活生生塞进马车里,这便往荣国府赶。   宝玉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还是没想明白:这个林表哥怎么像是从天而降似的,这会子怎么说来就来了?一点儿风声也没透出来!   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有一点忌惮之心,宝玉自恃了解红楼梦里的人物,做事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就是临时出个什么意外,这主意也算是信手捏来。   可是,这个林表哥…   “二爷,别发呆了,快下来吧!听说林大爷去大老爷那边请安了,您快进去吧。少不得,又要挨骂了!”茗烟一面提醒着宝玉,一面扶着宝玉下车,二人急冲冲跑了回去,换了衣服这才出来。   “蠢货!客人来了也这么没规矩!真是丢脸!”贾政看到宝玉这么晚才过来,便厉色骂道,一面又道:“还不快去接人!没用的东西!”   贾政骂人果真是戳人心窝子,要是换个性子火爆的还不得上去迎面抡几拳头,宝玉心里想着,耳朵里却如通风口。   贾老爹,您这一招对我没用!我脸皮够厚哟!   宝玉出门碰到李贵便问道:“老太太那边怎么说?”   李贵道:“老太太说林大爷远道而来,自然是要见的,还请二爷无论如何请进去,里面无碍的。”   宝玉疑惑道:“无论如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人连老太太的面子都拂?   这么轻狂?为哪般!   “回二爷,方才林大爷托人带信儿,说是内有女眷,恐不宜相见。又说林府在京中的宅子已经收拾妥当,要接林姑娘回府。”李贵如实禀告,不敢有一丝欺瞒。   宝玉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一点儿也不像刚上京的举动,倒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宝玉寻思着,便听二门上来报:林大爷到了。万般心思一撇,忙堆着笑脸迎了上去,怎么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这位便是表哥了吧?宝玉奉老爷之命特来接表哥过去。”宝玉与林援之对视,待看清来人形貌,不禁感慨江南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钟灵毓秀,地杰人灵,怪不得黛玉那等美貌。   正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林援之亦见礼,便随着宝玉过来。贾政无非是问些学问家事,又提及上京缘由心有疑惑。   林援之笑道:“因籍贯在京,乡试在即,故上京备考,并打理家中事业。”   贾政捋须赞叹,又絮叨半天,才狠狠地白了宝玉一眼,道:“畜牲!傻站着干嘛!还不去回老太太。”   宝玉勉强扯起嘴角,道:“老太太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只等过去呢!”心里却将贾政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援之闻言刚要辞谢,嘴还未张开便被宝玉抢白道:“表哥远道而来,自然是需要接风洗尘的,里边已然备好了酒菜,万望表哥不要推辞,免得老太太,太太心寒。”   林援之遂不再多说,随至请安,见过外祖母与几位舅母,方疑惑道:“为何不见家妹?”   贾母笑道:“林丫头和他们姊妹还有你薛姨妈家的妹妹,去庙里上香了,我已经打发人去接了。”   林援之听罢,便笑道:“在此叨扰,实在不安。多谢府里上下这段时间对家妹的照顾。既然那边府里皆收拾妥当,等家妹回府,便先行告辞。”   贾母心里不愿,看向王夫人,又跟宝玉使眼色,心暗暗琢磨:好不容易跟外孙女团聚,如何能放她走?何况,宝玉怕是不愿黛玉走的。   岂料,宝玉却存着另外的心思,因道:“依我之见,表哥不必急着回府,不如与林妹妹一同在府里住下,等到林姑父上京了再过去,岂不便宜?”   林援之这趟势在必得,这可不行。若是黛玉走了,那自己心里的疑惑可不是就解不开了?那只能退一步,把他一起留下来了。   林援之没想说宝玉如此说,便客气道:“府里女眷众多,实在不敢再添麻烦。况且还要打理京中事宜,恐有不便。”   宝玉忙道:“亲戚们走动,住得亲近自然极好。现有薛姨妈家大哥哥的例子,只在府里青松馆里另置一处小院子,那边又有小门可以自由出入,就是进来看林妹妹也比别处方便。林妹妹在这边还能与姊妹们一起玩笑着,咱们兄弟另有别院,互不相扰,何来失礼之说?表哥实在不必客气。”   林援之心里暗道:这个贾宝玉与自己打听到的,竟是大大的不同!说话利落,条理清楚,竟然不仅阻止了自己接妹妹,还把自己留下了!又想着黛玉与自己回府里,的确有些孤单的,权衡之下,便松口谢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宝玉还以为林援之真要“抢人”呢,听他竟然答应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见贾母点头,便也坐在一旁。   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外面道:“林姑娘到。”门外帘动,黛玉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袅袅婷婷地进来了。   黛玉心里期盼见家人,自然归心似箭。兄妹相见,本应有说不尽的话,但是此时却四目相对,默不作声。   贾母便嘱咐王煕凤赶紧在青松馆另收拾出一个院子,出入方便的,又道:“宝玉,你便领着你表哥暂时在你那里歇息去罢。”宝玉应声,便引了林援之过去。   青松馆乃是贾府西北角一处独立的大院子,这院子里又分成五间小院子,每个院子又分别通着一个甬路接到正对的游廊上,相互之间又有池塘隔着,原本便是老太爷为了子孙读书方便修建的,隔在外院,出门进院都很方便。   林援之跟着宝玉一路过来,心里可一点儿也没安静过。   如今宝玉屋子里可算是清净多了,上次宝玉撵了贾环的奶妈,李嬷嬷看在眼里,也忌惮几分,就连迎春那边的谭嬷嬷也本分不少。   林援之气定神闲地品了口茶,俨然他才是这儿的主子,“宝兄弟怎么不坐?”   宝玉摸不准林援之的脾性,也不敢造次。这个林哥哥可不比薛大傻子,若是一个不小心,保不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表哥尝着这茶还能入口吧?”宝玉顺势坐下,抬手笑道,这可是今年上贡的庐山云雾,你要是敢说一个不,我踢你!   林援之不出声,宝玉只好耐着性子干陪着,忽而听外面小厮传贾环和贾兰过来了,便唤了过来,相互见过便又去了。薛蟠因为要给宝钗张罗着配药,这几日并不在这边。   宝玉只当林援之是个哑巴,没想到他一张嘴就让自己下不开台。   “听说宝兄弟对家妹多有关照?在此先谢过了。只是也请宝兄弟顾及男女大妨,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想来也明白女孩子家的清誉何其要紧!”林援之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平缓和顺,温泉一般,但是宝玉却听着渗的慌。   都怪贾宝玉名声不好,这黑锅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不过,看现在情形,宝兄弟也是知礼数的人,外面的流言蜚语却是无稽之谈了。”林援之依旧淡淡的,却一点儿也没把宝玉放在眼里。   “表哥,你看我不顺眼?”宝玉打算换个方式和他交流,咬文嚼字实在是累的慌。   林援之视线眼前宝玉无辜的小脸,心里咯噔一下,噎住片刻才撇过脸去,“果真稀奇!”林援之顿顿又道:“我一进门,你就盯着我,满脸只写着四个字:不速之客。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呢?”   宝玉暗中腹诽,谁让你平白无故冒出来,又有些讶异:我真的表现的那么明显麽?   “回二爷,那边院子收拾好了。”李贵匆匆从外面进来,传话道。   宝玉挥手示意李贵下去,还欲请林援之再坐坐,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林援之已经走出了房门,后面还甩了一句:“多谢你的茶,改日再来拜会。”   这个林援之果然是个棘手的对象,若是朋友必能帮自己,若是敌人可就要坏事了。他对我的印象已然不好,我再去讨好就是小人嘴脸趋炎附势,若是不去从善如流也难办。契机何在?愁煞宝玉。   宝玉冥思苦想也无甚办法,霜打了似的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阳光甚是刺眼。   一晃眼几天过去了,重阳节菊花宴,王煕凤因为坐月子不能出门,只得由李纨和尤氏操持着,请了两府的太太们过来都聚在这边赏花看戏,新媳妇代婉清自然也一齐过来。   姊妹们也不是头一次见这代婉清,瞧着她诗词也通,样貌端庄,便都和她亲近。这中间,宝钗与她最为投缘,从一开始就看着戏文说个没停。   宝钗见贾母在里面和太太们打牌,黛玉拉着迎春和香菱做詩去了,便和代婉清说笑着往花园里逛去,因说起西边园子里云菊开得最好,比亭子里现插的别有一番滋味。   这二人便撇开跟着的丫鬟婆子,独自往那边逛去。岂料,刚走了一大半,有个小丫鬟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道:“蓉大奶奶慢走,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代婉清一听是贾母叫她,觉得丢下宝钗一人又不放心,便要拉着宝钗一起过去。   宝钗笑道:“你快去吧,小心老太太罚你。我只略逛逛便过来了,不妨事。”   代婉清知道宝钗稳妥,便也放心去了。   代婉清走后,宝钗便顺着小石子路绕了过去,只见山坡上桂花来得正好,远远就闻着香甜,情难自主,便走了过去。   地上落了一层的桂花,宝钗便不由自主地往上看,见东南一枝开的最好,绿叶如镜,桂花繁蕊,便伸手折了下来把玩。   因想着周围无人,便铺了帕子在石头上,将全身心警惕皆松懈下来,轻轻地吟道:   “   怅倚香岚敛愁思,鹅黄碧澜问津时。   傍霭不言轻笑道,桂语声细君不知。   茱庾遍地霜杀尽,菊不低头几许闻。   雁阵有声威势赫,谁怜颓城残垣深?   ”   宝钗念罢,仍低头在地上拨划,突然闻得一阵惊雷,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下起了瓢泼大雨。   宝钗忙提着裙子往近处亭中躲避,心里暗暗后悔不该走太远,冷风拂过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再一回头,竟看到方才自己站过的地方竟然站在一个人,不知是男是女,心里慌乱,更是又羞又气又怕站在原地发怔,不知该如何是好。   树下之人却显得很淡然,心里波澜一点儿也没有显示到眼睛里。   他只是听说这边桂花不错,便过来安静安静罢了。哪料到突然过来一个女子,这女子还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做起了诗。三思之后也不打算走了,故意倚在树后听她念来。   到底是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反正这场雨下的一点儿也不蹊跷,都中正是多雨的时节。   可是,这要不要过去呢?林援之看了看自己渐渐被打湿的衣衫,显然有点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心情好,心情好很重要。   ☆、十四章   天色慢慢地黯淡下来,林援之正是踌躇之际,豆大的雨点子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打湿了藏蓝色的长衫,额上的碎发沾在他的耳畔,冰凉的水珠聚拢着滑到他的唇畔,身后打落一地的桂花甜腻的香味,慢慢慢慢从泥土的气息中挣脱了出来。   “哎呀,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叫老奴好找!”朦胧的雨境中,一个慢悠悠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急促的嗓音被雨水的淅沥声挡得断断续续。   林援之抬眼望去,视线有些模糊,却还是一眼认出来人,说话间有些薄怒:“王妈妈,路这么滑,您怎么亲自过来?”   王嬷嬷原来是黛玉的奶娘,林援之入住的第二天,黛玉便遣了王嬷嬷和蓝鹂过来照顾林援之的一应起居,还捎话说:“若是哥哥还跟妹妹客气,那妹妹也不要哥哥照拂。”   林援之在林府与王嬷嬷亦是相熟,平日里以长辈待之,情分上更是比旁人信赖些,便当面笑道:“人家都是哥哥护着妹妹,到了咱家却是妹妹辖制着哥哥。”   王嬷嬷等人只笑道:“咱们小姐也是心疼公子,跟公子时时想着小姐是一样的。”这话的确不假,林援之自小便没有兄弟姊妹,归宗林如海膝下,却也是两相情愿的,见黛玉为人可疼可敬,便待她更与别个不同。   此时,大雨下的酣畅,天空中几道闪电过来,一瞬间照亮了周遭的景物,以及不远处的一抹鹅黄。   林援之看定王嬷嬷手中撑着着一把大油伞,怀里抱着一整套精致的青蓑衣斗笠黄木屐,连忙催着王嬷嬷道:“烦劳嬷嬷过去把这蓑衣送给那边的姑娘,怕是府里哪位小姐,这么大的雨,恐怕是要着凉的。”寻思一回又道:“嬷嬷只说是妹妹让你过来寻人的,恰巧遇到了她,也不必说是谁给的,让她快些回去才最要紧。”   王嬷嬷心里虽然犹豫,却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主子,答应着便忙撑着伞过去,乍一看,见亭中之人竟然是宝钗,忙上前行礼道:“哎呦呦,是宝姑娘啊!姑娘淋了雨没?快把这个穿上!小心别着了凉!”   宝钗在亭子里徘徊,先前只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后来又看到来了个婆子,是从西北小路上寻过来的,心里已生疑虑。此时,见来人居然是王嬷嬷,心里又惊讶又庆幸,忙问道:“王妈妈怎么在这儿?颦儿在这里麽?”   王嬷嬷一面给宝钗穿上蓑衣,一面想着林援之的嘱咐,便急忙回道:“正是我们姑娘让我过来寻人,不想竟遇到了姑娘。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姨太太找不见姑娘怕是要急坏了,姑娘先回去换件干爽衣裳才是,可别冻着了!”   宝钗闻言有理,道过谢便匆忙离去,泥泞匆匆夹着若有若无的香甜。   雨中风凉石滑,幸而木屐蓑衣。   宝钗回到梨香院换了衣裳,见薛姨妈并未回来,心中暗想怕是被雨挡住了不曾来得及走,忙悄悄收拾了蓑衣斗笠,又唤了丫鬟婆子拿着雨具往设宴的地方过去。   原来众人见大雨滂沱,来势汹汹,犹恐避之不及,索性分坐亭榭,看雨中杨柳依依,荷池残叶,倒也是一种雅趣。   贾母在里面玩的尽兴,特意又命众人在梧桐叶上写上小诗,放到荷池,作放逐晦气之论,雅俗共赏,其乐融融。   宝钗扶着婆子过来,远远看着亭子里红绿交错,倒是让她想起,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句子。一路上又遇见许多丫鬟婆子也要往亭子里送斗篷披风雨伞蓑衣等物,看着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心里凭添了些快意。   薛姨妈在里面,只当宝钗和黛玉他们在一处玩耍,并未发觉,只陪着贾母在舟形水榭上吃酒尽兴。宝钗撑着伞过来,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方看到黛玉,待要去谢她今日之情,却隐隐觉得不对,只要见机行事。   黛玉见宝钗瞧着自己出神,便拉着香菱道:“快去把那只呆雁叫过来!怎么站在风口发起了呆呢?”说刚出口,黛玉先愣了一愣,再回过神宝钗已经站在了眼前。   “颦儿,你想什么呢?”宝钗携着黛玉坐下,笑盈盈地询问,眼里比往日似乎多了些柔情。   黛玉疑惑道:“无事,想问姐姐去哪儿了?半天没见着你,还当你在老太太那边呢!没想到你竟然跑回家去,连衣裳也换了一遭。”   宝钗心想,黛玉果然不知道今日之事,听她看出自己换了衣裳,少不得又掩饰道:“方才吃茶,不小心弄脏了,这才回去的。没想到,刚要出门便下雨了。”又帮黛玉系好领口的带子笑道:“怎么今日是雪雁送了斗篷过来?王嬷嬷呢?”   黛玉如实相告,顿时激起宝钗心中万丈波澜,只是这波澜被宝钗一贯的稳重掩饰的极好。黛玉见宝钗眼神恍惚,也不欲再说,便转头看向亭外。   烟雾朦胧,涟漪盈盈。昔日也是这样的雨夜,她被宝玉的丫鬟挡在门外,那时那人那景,匆匆不回头,正是:   少时闻花愁花败,魂归始知花无悔,   簇簇鹅蕊蝶可伴,茫茫人海却难对。   问君可知愁滋味?梦省冰释意渐开,   嘬来香灰未燃尽,半要飘摇半又斋。   迎春倚着栏杆看池中红鱼,在荷叶底下隐隐可见,似乎也在窥探着众人,“上次听宝玉讲笑话,他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香菱,你说是真的吗?”说着便看向香菱,岂料香菱噗嗤一声便笑了。   迎春还以为是她说错了什么话,见状便问道:“你笑什么?”   香菱眨了眨眼睛,拉着迎春神秘兮兮地笑道:“二姑娘你快看那边我们姑娘和林姑娘!”   迎春顺着香菱看过去,撑不住也轻轻地笑了出来,只见钗黛二人相对坐在石凳上,黛玉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发呆;宝钗却是对着黛玉,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托着茶盖静静出神。   迎春见香菱过去,便又回过身叹了一口气,鱼儿啊鱼儿,可惜我不是你,你可知我如今的踌躇,心里的犹豫?   这时节的雨,像一场白日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像人心底的心事,仓促而来,戛然而止。   宝玉先是和薛蟠贾蓉林援之几个行酒令,后来贾珍等人也过来了,林援之便借故走了,贾蓉被贾母叫了过去,宝玉略坐了一会听他们说话实在没什么意思,便趁机去找贾蔷。   两进的小院子,疏疏朗朗的也挺不错,亭台楼阁,湖汀花榭倒也齐全,就是人有点少,显得有点冷情。   宝玉过来的时候,贾蔷在使唤下人裱糊窗户,忙的不亦乐乎,连他在廊下站了半天也没发觉,这小子,认真起来还真有几分干练的感觉。   “我说你怎么没过来吃酒,原是是忙着置办“家业”呢!可怜我们这些人,一事无成坐吃山空,真是惭愧!”宝玉一面说着一面抱拳叹息。   贾蔷听到声音才发现宝玉,一下子跨过栏杆,伸手就要扯宝玉的嘴,道:“你个贫嘴贱舌的!这几天不张罗着置办了,等入了冬,冻死你蔷大爷了怎么办,站着说话不腰疼!”   宝玉便道:“急什么?我帮你糊!”说着便扭过身拿起了浆糊,贾蔷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宝玉狠狠地抹了一把。   贾蔷忙着吐干净嘴巴,只听宝玉笑得直不起腰来,嘴里便狠狠地骂道:“哪有这样做叔叔的,天下长辈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早晚让你尝尝天打雷劈的滋味!你才认得我呢!”   说话间,天上果然响起一阵惊雷,天色灰蒙蒙地暗下来,宝玉吓得一步从石阶上跳下来,靠着贾蔷眨眼睛:你小子是妖精哇!   贾蔷看到宝玉一脸怂样,噗地一声笑倒,拍着院子里放东西的木桌子,笑道:“快快快,收拾东西,改天再弄!再不进去,你们二爷就要被烤得外焦里嫩了!”   宝玉松开手,不觉得红了脸,真丢人,大老爷们怕打雷。唉,这是上辈子带的病,却被贾蔷取笑,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雨势渐大,看着不像是要停的样子,宝玉估摸着时辰不早了,借了一把伞便冲了回去。刚走到林援之的院子门口,正好看见林援之和王嬷嬷打着一把伞从园子里过来,浑身都湿透了,老样子狼狈极了。   宝玉其实也没多好心,就是奇怪怎么王嬷嬷去接人只带了一把伞,便悄悄跟了进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林援之对王嬷嬷说道:“今日的事情切莫与旁人说,下去吧。”   这王嬷嬷答应着便要退出来,宝玉心虚不已,又无处可躲,索性忙扔了伞,一把推开门大声嚷道:“哎呀,可要淋死我了,表哥在吗?借我地方躲躲雨呀!”   宝玉自顾自地装作抖衣裳,再抬头只见屋里两个人俱是一愣,王嬷嬷看了宝玉一眼仍旧行礼告退。   待门紧紧关上,屋子里有些暗,宝玉便顺手点上了蜡烛,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只见林援突然之盯着自己说道:“有何贵干!”   宝玉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林援之已经换了一件干净衣服,本想说进来躲雨,却听到门外有人问道:“是谁把伞扔这儿了?好好的,怎么就扔了!真可惜。”   宝玉不好意思地咧开嘴笑道:“就是想跟表哥说说体己话,不找个借口不好意思进来嘛!”   “哦,是吗?可是,我不觉得我们是一见如故,又足以促膝长谈。”林援之冷笑一声,才吩咐蓝鹂上茶。   宝玉上下打量林援之,又看了看他屋里,自觉感慨,自理能力这么强的公子哥倒是头次见!   “表哥屋里伺候的人真少!不如…”宝玉的善心又开始泛滥了,不过他想说的是给添几个小厮,毕竟人家是客人,显得他们家冷待似的。   “不用。”林援之果断拒绝,又看了窗外笑道:“外面雨势小点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宝玉瞟了眼外面,不打算有什么动作,现如今他已经不用顿顿在贾母处吃饭了,何况他的院子就在林援之前面,一点儿不急。   “表哥是在下逐客令麽?”宝玉接过茶,慢吞吞地问道,笑嘻嘻地望着林援之。   其实,调戏林哥哥,还蛮好玩的,明明长的很帅,干嘛非得苦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   “常听人说宝兄弟聪明,果然名不虚传。”   这也太伤人了,宝玉继续装傻,撑住了,今天一定要套出来林黛玉是不是重生的!   “表哥谬赞了,林妹妹才是最聪敏的,我们老太太常不住口的称赞,只是妹妹身子不好,多病多灾的,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体谅,么么哒,幸好还记得这一章写了森麽(╯3╰)   ☆、十五章   宝玉叹了一口气便低下头悄悄拿眼睛瞅林援之,只见他抿了一口茶,便看向自己,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妹妹性子柔静,只是太多愁善感,惜春伤秋,时常伤感不已,总是让人不放心。表哥既然如今到了府里,理应多劝慰些,凡事看开些才是。”宝玉佯装叹了一口气,手指不断摩挲着黄梨花木的桌角。   林援之突然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余晖透过窗柩把屋子里照得亮堂。   半晌,林援之才冷笑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家妹是这样的性子!真是多谢宝兄弟提醒了。”   宝玉心里有了答案,不欲久留便起身告辞,岂料刚走到门口就被林援之叫住,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宝玉,小心点。”   雨过天晴,沿着东府那头到荣国府西头横贯半片天空的一道七色彩虹。宝玉站在石桥上,也不觉看呆了。   “二爷!您怎么在这儿呢?您要的人奴才已经给您挑好了,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李贵匆匆赶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册子,扎起的裤腿上满满的泥点子。李贵瞥见宝玉看自己脚下,忙识趣地退了一步,又重述了一遍。   宝玉并未秉承原主的洁癖,只是每次看到李贵总会想起那位得意忘形的李嬷嬷   ,心里不太舒服罢了。   “李妈妈年事已高,按理说她也是我的半个长辈,我尊重她老人家,自然也看重你。听说你媳妇最近生了一双儿女,我已经教人给你们送了薄礼,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好好操办起来,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李贵不及宝玉说完就已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也顾不上石桥上冰冷,水渍满地,“二爷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我妈年纪也大了,难免老糊涂做出些糊涂事,求二爷开恩,赏她老人家出去罢。”   李贵倒是个明白人,宝玉点点头收下册子,又道:“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宝玉回到院子里就被院子里的声势吓到了,虽然有预想过,但是没想到阵容这么彪悍:   个头齐刷刷的小厮打扮的男人分立在两侧,一行八个人,每个人皆是一副稚嫩的面容,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回便低声行礼道:“给公子请安!”   宝玉点了点头,示意李贵先带下去十个人按计划分配,又将剩下的六个人分成三组:一组去各酒楼茶馆;一组去客栈街市,剩下一组,跟着自己。   “神瑛,没想到古代也有孤儿院,虽然不叫这个名字,总算也给爷省了一笔花销,就是不知道这几个人可靠不可靠,等试用期完了,爷就要大显身手了。”宝玉躺在靠椅上,手里悬着通灵宝玉,慵懒地说道。   “二爷,你自言自语什么呢?”晴雯从外面回来,听到宝玉嘴里神神叨叨的,好奇问道。   宝玉瞧了一眼晴雯,愈发出落的好了,怪不得王夫人说她狐媚,的确有几分妖娆的气质,尤其是小手指葱管似的红蔻指甲。   “哎?晴雯,你哥哥成亲了么?”如果没成亲说不定可以给晴雯换个嫂子,这样家和万事兴。   “哦!听说在看了,二爷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难不成二爷要做媒?”晴雯一边整理着花案上的装饰,一面寻了一把剪刀出来。   “我放你几日假,你回去参谋着给你哥娶个正经媳妇儿,怎么样?你哥哥也挺疼你的,只是性子太懦弱,耳根子太软。”   宝玉话音未落,晴雯便冲了过来,瞪着红红的大眼睛,说道:“我就知道二爷看我们不顺眼,前些天遣走了麝月秋纹,今天就要撵我了!只留袭人一个才好呢!是不是?既然让我走,偏又拿出这些好话来糊弄我!谁看不出来二爷是在腾屋子呢!”   晴雯这脾气也太火爆了,倒弄的宝玉苦笑不得,对上晴雯的红眼圈,宝玉忍不住笑道:“傻丫头,谁让你走了?我自有我的意思,还不都是为着你们好?你听我的话,自然没错,改日,我还要求你给我帮个大忙呢!”   晴雯这才擦了眼泪,带着点哭腔道:“二爷吩咐便是了,反正我是二爷的丫鬟。”   宝玉一直不明白晴雯那么心高气傲为什么不愿出去,随口便道:“如果我求了老太太允你出去,你肯不肯?”   “为何不肯?难不成偏要给你做奴婢才是好的了?”晴雯破涕为笑道,又叹道:“只是我怕是没那个福气。”   宝玉便问:“这是为何?”   晴雯难得的伤感道:“我原是赖嬷嬷的丫鬟,后来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给你了,我的卖身契怕也是不知道在哪儿了。更何况你见过哪个府里出去的丫鬟得人意了?我姑舅哥哥也在赖家做事,若是出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宝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瞅着晴雯叹道:“总有法子的,难不成你还一辈子老死在这儿不成?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忒坏,再不改,连我也要怕你的了!”   晴雯笑道:“是啊是啊,我粗笨,嘴里又不如别人会说话,二爷也不必巴巴地使唤我,自然有好的服侍。”说着便出去了。   宝玉和晴雯说了会子话,困劲也过了,便坐起来练字。一会儿,听说薛蟠从外面回来,出门去看,只见他遣人送过来三大筐螃蟹,说是伙计新捡的,送过来府里尝尝新鲜,下酒吃。   宝玉便让新来的两个小厮去跑路,分别给老太太,太太,还有王煕凤那边的小厨房送了过去。   这二人是兄弟两个,一个叫卢云,一个叫卢风,和宝玉年纪差不多,是这十六个人里面最伶俐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会点拳脚功夫。   晚间,宝玉遣出去的两组人回来了,这两组四个人是这十六个人里面挑出来最能文识字的,身手极快。   宝玉回想着册子上记录的各人信息,直接道:“把你们收集的信息递过来,就去歇着吧!你们跟着李贵过去,他会安顿好你们的食宿。”   四人放下厚厚一沓纸,应声而去,谁也没有敢抬头瞧一眼宝玉,心里不约而同地都嘟囔了一句:让下人东跑西跑只为做这种事的贵公子,真是太奇怪了!   宝玉待众人出去,关上书房门,让卢云和卢风在外面守着,这才展开慢慢看来。   哟,都中发生的大小事还真不少!果然是富贵风流让人痴傻,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什么风声都没听见,果然是脂粉堆里墙太厚,太过于安全。   “卢云进来!”宝玉手里拿起一张纸,递给少年,“这件事你可知道?你怎么看?”   卢云抬起来,接过纸的一瞬间才看清宝玉的脸,忙低下头道:“回公子,义忠亲王不友不悌,抄家问斩已是当今圣上隆恩,小人以为并无不妥。”   “我是问你,为何当今圣上为何能在短短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就处理了这件事?”宝玉瞟了眼卢云,继续道:“这才是最让人心惊,也是最让人好奇的,不是吗?”   卢云抱歉地颔首,只听宝玉又将卢风叫了进来,换了一副笑脸嘱咐道:“你们不必拘束,我当你们是朋友,并不是下人。”   两兄弟俱是一惊,皆跪地道:“小人不敢。”   宝玉暗叹奴性误人,不急不缓地拿出两张卖身契,笑道:“你们不信我情有可原,日子久了你们自然明白我的待人之道。”说着便当着二人的面将卖身契烧为灰烬。   卢氏兄弟忙感恩戴德地磕头道谢:“愿意为公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宝玉微微一笑,余光瞥到一行小字上笑意愈深,看来知道的太多果然会死?是死得明白点?还是要防着死得晚一点。   房门关紧的一刹那,宝玉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那一句,“宝玉,小心点。”   连着几日,宝玉皆把自己关在青松馆不出去,连贾母也差人过来询问,最后都是以宝玉在用功读书为结果回了过去。   府里都盛传着是那一日雨后祥瑞让二爷脱胎换骨了,后来传到宝玉耳朵里,更觉的可笑。   只不过这祥瑞一说过了不久,王夫人就病了,先是说着了风寒,一应的请安都免了,后来连贾母那边也不去了,再后来竟然惊动了贾政请旨请了代婉清之父亲自过来问诊。   连续闹了一两个月王夫人也被折磨的没了样子,都快脱形了。这一日,宝玉只带了袭人和林援之所托的几盒人参过去请安。   刚进院子,便闻到一股腥苦的中药味,实在谈不上是药香。袭人和金钏留在外间,宝玉独自进去。   王夫人斜倚在两个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上,面色蜡黄,颧骨突出,嘴唇有些干裂,头发上只用两根银釵固定发髻,看起来恹恹的。   宝玉见王夫人挣扎着要坐直身子,忙上前扶住,桌子上半碗褐色的药汤荡漾起薄薄的热气,“太太别动,小心身子。”   王夫人看到宝玉,深陷的眼窝里一下子有了光彩,撑着身子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竟咳嗽地喘不上起来。   宝玉瞥了眼床角的痰盂,心里也有点冷,虽然不是亲娘,好歹她对宝玉也有母子情分,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没一点真心呢?   “太太放宽了心,这病肯定能好的,若是太太心里一直难为自己,何必又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屋子里静悄悄的,王夫人盯着宝玉,突然发狂似的抓住宝玉的胳膊,叫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出去!你不是我的宝玉,不是。”   宝玉淡淡一笑,眼光扫过项圈上的玉,“太太怎么说起胡话了,我当然是您的宝玉。我还知道太太因何而病。太太心里有愧吧!”   王夫人闻言瘫坐下去,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混浊的眼泪从枯槁的眼睛里掉了出来,“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写文风格似乎变了,你们都木有人发现麽,@(一-一)@,提前更   ☆、十六章   宝玉出了屋里胸中的郁气才消散开,愚蠢的妇人之见,差点害的这个家提前烟消云散!   “周姐姐,大夫怎么说的?”宝玉坐在椅子上打算仔细地盘问一下一下这位陪房,她背地里可是给王夫人出了不少主意吧!   “几位大夫说得都是一样的症候,说是只要太太心宽些,再吃得进去药,先断了病根,再慢慢进补,多则三个月,便能下地的。”周瑞家的慢慢回话,药方子她也不懂,并不敢胡说,心里有些发慌,怎么宝玉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袭人,你可愿意代我侍奉太太?”宝玉突然开口向袭人问道,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袭人自从麝月秋纹走了之后便隐隐觉得不安,这几个月来却没看到宝玉有别的动作,心里才稍微安慰些。今日,宝玉出门竟然唤了袭人跟着,她自以为又重获青睐了,便忙收拾了欢欢喜喜地跟了过来。   方才,听金钏说了王夫人的境况,竟是要日薄西山的样的。此时,宝玉这样问更是要趁机打发了自己,她哪里愿意,心里又踌躇不能背了做奴婢的本分。   “你若是不愿意便罢了,毕竟太太的病实在重,说不定还会传染,还是我亲自侍奉汤药,也是我的一片孝心了。那边的事情烦劳你打理着,今晚便将我的铺盖送过来,我便住在这边就是了。”   袭人闻言眼泪充斥在眼眶里不敢下来,忙跪道:“二爷万万不可,万一二爷有个好歹,老太太可不是要担心坏了?婢子愿意侍奉太太,尽心尽力,绝不负二爷所托。”   宝玉满意地笑道:“不枉太太平日里疼你,快起来吧!”又道:“此后便劳烦周姐姐和袭人一起照顾着太太了,凡事不论大小只管去回了凤姐姐就是,若是还有人让太太烦心,只管打出去。”   周瑞家的连连应声,看着宝玉出了院子,这才敢直起身子,逝去鬓角的汗水。   宝玉由着腿脚乱走,心里想着义忠亲王造反未婚的事情,心有余悸,越发惴惴不安。   根据他们得到的小道消息,王夫人素来与义忠王妃交好,王府出事之前王夫人还去拜访过两次,必定是王夫人与元春勾结,得到了什么重要证据,才让上面抓住了把柄,一网打尽。   王夫人病重果然与此事有关,宝玉顺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心想:按照方才试探王夫人的话来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义忠亲王原来是有逆反之心,可是后来王妃又劝了王爷回转了心思。而王夫人却急着抢头功,先让人给元春传了消息,事情败露,王夫人得知真相,心中愧疚,所以才噩梦缠身。   那么,元春是受了上面的指使,还是自作主张?就不得而知了。   宝玉细想一遍,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站起,难道元春岂不是要被封妃了!   “谁!出来!”宝玉听到附近花丛后面有轻微的动静,即刻喊道,杯弓蛇影,正如惊弓之鸟。   “爱哥哥,是我嘛!你怎么这么大声,可吓死我了!”湘云从花丛后面跑出来,拉着宝玉的袖子抱怨道。   “云妹妹?”宝玉试探地问道,这个湘云小时候经常在贾府住着,他却一次也没见过,这是第一次相见。   “怎么,才一年多不见而已,竟然不认识我了么!”湘云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又笑道:“宝哥哥果然是不一样了,以前见着人,定要粘着问东问西的,今日个子比我高了,学问听说'也不错,怎么就不会把人请进去,喝杯热茶了呢?”   宝玉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竟然走到了绛芸轩,忙解释道:“我如今不在这里住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可见过你林姐姐,宝姐姐了?三妹妹她们最近好不好?我也不常过来,倒不知道。”   湘云睁大了眼睛盯着宝玉,不可置信地大笑道:“怪道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爱哥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宝玉看着湘云傻乎乎的样子,心想这样下去铁定露馅,便拉着湘云道:“我正要看你宝姐姐,咱们一道儿过去吧。”   这一路上湘云不住地说话,宝玉这才知道,她是昨儿到的,住在黛玉的凝香厦,刚刚是要和黛玉一起找宝钗说话,路上忘带东西,急忙回来取得,这才遇见了自己。   到了梨香院,二人听闻宝钗在里院跟嬷嬷学习礼仪,湘云便要拉着宝玉进去,宝玉因想到宝钗要选秀的事情,觉得应该避讳着点,便借故推辞,独自又往贾母处请安。   贾母许久不见宝玉,半步也不许他离开,拉着坐在一旁净嘱咐着要照顾好自己,又道':“你太太身子不好,你也别一味的要尽孝就忘了规矩,小心过了病气!”   宝玉便安慰道:“老祖宗放心,太太那边我已经安顿好了。再者老爷如今也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事都是凤姐姐再管,难免力不从心。不如我说一个人出来,帮着料理,如何?”   贾母搂着宝玉,点头笑道:“你说的可是你三妹妹?”   宝玉笑道:“老太太英明。”   贾母却嗔怪道:“这不行,家里这么多媳妇儿婆子,哪里能让一个姑娘家管家的?成何体统?教外人听了笑话!”   宝玉便道:“老祖宗只说句话出来,又不是真让三妹妹里里外外的料理那些琐碎,她原是个有主意的,只要老祖宗一句话,她自然能管的住下面的,让她们去做事,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罢了。还有凤姐姐和大嫂子看着,自然是相得益彰,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贾母心里未必不明白宝玉意思,心里细细思量一番,才笑道:“也罢了,就这么着,你去跟三丫头和你凤姐姐说一声,这是你出的主意,反正可不赖不着我。”   宝玉忙辞了贾母,又往探春处说了此话,探春反而笑道:“多谢宝哥哥抬举,我不怕你笑话,我心里正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开口,又怕让那个人心里不好受,如此倒是让我称心如意了。”   探春的性子想来最落落大方,当即便与宝玉商量起来,兄妹二人说的起劲,连黛玉来了也未发觉,还是厅里的西洋挂钟响了一声,才发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探春忙让座,又让侍书上茶,又责怪说:“怎么林姑娘到了也不说一声!”   黛玉笑道:“别错怪了她们,是我没让她们出声。谁让你们说得有模有样的,让我实在不忍心打断你们。若是坏了这诺大的计策,岂不是是我的错失?”   宝玉见黛玉这几日愈发的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因笑道:“你素日也是个有主意有打算的,如今到了正经大事,你便脚底抹油似的,不管不顾了。还不快帮着三丫头筹划着,快别用你是客人这些话来挡着!你瞧瞧,如今谁不拿你当自家人?偏你就小家子气!”   黛玉只缩在探春的身边,委屈道:“哎哟哟,你瞧瞧,这几日不见,我竟不认得了。这样的话竟从你的嘴里出来,想来是小时候胭脂膏子吃多了,所以才出口成章。”   宝玉白了黛玉一眼,却认真地问道:“你便说你如今帮不帮忙?”   黛玉故意道:“帮什么?”   宝玉笑道:“自然是帮趋利避害的忙,妹妹聪敏,不知道我的意思?况且以妹妹的见识,难不成看不见这里面的远景?保不齐私心里也偷偷算过呢?是不是!”   黛玉看了探春一眼,犹豫道:“既然是三妹妹的事,我自然要帮的。可别说什么远见了,羞死了。我哪里比得上你们,方才听你们说什么要裁减下人,增减例银,又要把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租了出去,还要在祖茔附近置办田庄田地铺子什么的,可吓坏我了,我只求别裁了我的人,才是!”   探春不等黛玉说完便要捏黛玉的脸蛋,口里嚷着:“难为她记得清楚,瞧她嘴里的算计,也不知道拿出来说正经主意,反而说笑取笑。”   宝玉想起贾母说的那第十个媳妇吃猴尿的笑话,便依样画葫芦的讲了一遍,说的一屋子里的丫鬟皆笑出了声,探春这才对黛玉笑道:“可算有人能说的过你了,这下子我的左膀右臂也算是齐全了。”   宝玉忍着笑意,奇怪道:“什么左膀右臂?”   探春笑道:“自然是有宝哥哥这样你的好兄弟,林姐姐这样的好帮手,这便如同朝廷里的文臣武将,内外兼修,自然能够修身治家平天下了。”   黛玉方才羞红了脸,半晌才道:“二姐姐和宝姐姐这几日都忙着学规矩,不然也能一起出出主意了。听说那边珍大嫂子要接惜春四妹妹过去,不知怎么回事。”   探春方解释道:“是那边蓉大奶奶和惜春投缘,两个人一个爱写一个爱画,在一起热闹的不得了,便说等过了年再接过去一起住。”   宝玉暗暗点头,始知迎春选秀的事情,心里便有点不舒服,迎春入宫不是送死吗?宝钗选秀又不知道薛家要费多大的功夫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宝玉所重视的,黛玉应该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她既然借着探春的事情,答应帮忙,那么就简单多了,原文中林黛玉的眼光之远且不是自己能比的,何况她还是重生。   这样想来宝玉心里也踏实多了,从她有意帮贾环和迎春这两件事上,黛玉应该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生死存亡的人。   如今她心里不知道还恨不恨宝玉,或者已经尽释前嫌?这些事虽然微末,到底是一个心病,就是她日后遇到了有缘人,也不知能不能再重新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宝玉不断想着,听黛玉与探春要去看王夫人那边,便趁机告辞了。过几日,探春果然每日里在王煕凤处一起商议打理事情,底下人先都是试探动静爱理不理的,后来见识道探春的雷厉风行,也不得不谨慎伺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  (╯3╰)谢谢大家的点击,收藏,留言还有地雷,么么哒   ——————————————   有一日,王夫人端着和蔼可亲的脸温柔地问黛玉和宝钗,“你们俩想做我的儿媳妇儿吗?”   黛玉啐道:“什么臭男人,我才不要!”   宝钗含蓄道:“听说备胎都是好的。”   王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声嘶力竭地哭道:“我那个孽根祸胎哟,了怎么办才好…”   钗黛面面相觑时,只见林援之轻柔地横抱着宝玉踢门而入,动作行云流水,眼神温柔地要滴出水来。   ☆、十七章   在宝玉的世界里,也许沉浸在脂粉队里是造不出英雄的,也许王夫人的病情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么正如晴雯所言,他的身边干净了,就得开始为了自己不在这里枉死做点事情出来了。   挑选出的那十六个人果然不负重托,出色的查到所有这段时间都中发生的大小事情,虽然信息量很大,但是看来看去能用的也只有三件事:   其一,义忠亲王造反抄家问斩,必是当今天子使了什么非常手段;其二,城外石鼓村的瘟疫逐渐扩散到城西,圣上已经派遣了众望所归的北静郡王为主要官员进行对瘟疫的监察和对难民的安置;其三,忠顺王府的大管家前几日为了找一个戏子,砸了都中有名的梨园,强行将所有优伶抓到了府中。   这些事的各种纠结却不是宝玉最重视的,却是因为这些事让他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个主意:办一份这个时代独一份的报纸。   这一日,宝玉与贾蔷商议之后,便决定试一试,但是想到这其中的政治障碍,两人又不得不有点头疼。   “银子倒不是问题,咱们东拼西凑怎么也能弄个七八百出来,只是如今圣上重视的是诗书礼仪,民办小抄都被打压的不成样子,更何况还是与邸报一个性质的物件?”贾蔷泄气的靠在靠椅上,瞅着宝玉呆滞的眼神,抓起一支毛笔便扔了过去。   宝玉本来也没什么主意,被贾蔷这么一提醒果然想到一个能求助的大人物来,“听说北静王最是这种舞文弄墨的主意,他如今有难处,咱们若是能帮他解忧,他未必不肯帮咱们?”   “你怎么知道他有难处?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帮咱们?”贾蔷不太相信,他总觉得暴雨水一时兴起,变着花样糟蹋银两。   宝玉见贾蔷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心里也急了,拉着凳子凑在他跟前,娓娓道来:“外面瘟疫横行,圣上要派人处理,这差事本来不是他的,而是有人举荐,这摊子事谁愿意拦在自己身上?如果咱们借着这件事帮他把难民安置妥当了,他就算嘴上不承认,心里必然感激咱们,那么上面的事情他也许会帮咱们去办好的。”   贾蔷又道:“可是这么一大摊子事,你府里老爷太太可都知道?若是当时候惹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宝玉道:“知道哪里会惹事情,咱们就反其道而行,只报道一些不会惹事的,不就好了?”   贾蔷心里还是没底,但是又觉得新奇有趣,两个人凑在一起商讨了半天,第二日便约着在如玉楼碰碰运气。   岂料,这边湘云和黛玉突然说起宝玉要去如玉楼的事情,心里好奇的不得了,便要拉着黛玉一起去。宝玉心想这几日外面乱糟糟的,不如让她们就在家里才是,便不肯带她们。湘云和黛玉不依不饶的偏去求了贾母,贾母拗不过两个人撒娇便只好应了,两个人领着一大帮子婆子丫鬟和小厮最终还是备车欢欢喜喜的去了。   宝玉心里不放心,遂让卢云和卢风二人暗中保护黛玉和湘云,自己这才进了东门,登记姓名之后,便去寻找约好的贾蔷。   如玉楼的陈设布局很是奇怪,一排排的下来和现代的图书馆差不多,整体的轮廓却是个圆形,像个迷宫似的,宝玉转了几圈匆匆浏览了一下这里的古籍,孤本颇多,有很多字都是自己不认得的。看了一会才想起要找贾蔷的时候,忙有依依不舍的放下,又转了一圈还是未找到,却被一侍卫拦住道:“请问荣国府的贾宝玉,贾公子吗?”   宝玉正走着就被一个高大的人挡住了去路,闻声抬头,方见此人气宇不凡,心中暗道,恐怕是有些来历,便回礼道:“正是在下。”   那侍卫笑着做了一个手势请道:“我们家王爷有请,请公子随我上楼。”   宝玉心中狂喜,既然是王爷有请,必然是北静郡王了,果然这北静王对宝玉一直都很好奇,这一趟没来错。于是便不紧不慢地跟着上去,转了几个楼梯,这才拐到一处大院子,这院子建的很是奇特,精雕细刻之处却有点现代的味道,来不及细看,宝玉随着进了正厅。   厅内正放着一座紫檀琉璃大插屏,转过屏风,才看到一处小院,丫鬟小厮皆自顾自地打扫修花来往东西,并没有人着意看宝玉,宝玉心中纳罕,跟着走至东边一间厢房,待那人入内回禀之后,方跟了进去。   宝玉原以为会看到何等清雅的景象,没想到却看到三个男子正坐在炕上上闲谈,桌上烫着几壶酒,很是醇香,其余七八碟小菜干果皆是寻常,正坐乃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子,生的面容清俊,性情儒雅,但是颇有气度。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眸清入水,风姿卓然,另一个身量较小,面如桃花,身为男子,甚是妖媚。   “小民,给王爷请安。”宝玉忖度三人姿容气质,遂行大礼请安,膝未着地便被扶了起来,宝玉抬起来听得其中一人笑道:笑道:“常听人说荣国公府有位公子神仙般的品格,今日一见果然如宝似玉。”说罢,又指着一旁的男子一一介绍道:“这两位是沈澈沈公子,那位是于瑞于公子。”   宝玉行礼间想,这几个人能并席而坐,必不是平常角色,都像是大有来头,不知真正身份是什么?宝玉心里怀疑,行动上不敢怠慢,忍不住余光扫了一遍,不小心瞥见那位于公子一直盯着自己不住地瞧,心虚加不好意思,霎时间脸上滚烫起来。   “方才闲来翻看今日来者的名册,不意竟发现你的名字,既是朋友小聚,不必拘束。”北静王抬手示意宝玉坐下,席间已经空出一个座位,宝玉恭敬不如从命,便落了座。   北静王与原文中一般风雅,果然在府中邀请了许多名士,对宝玉亦是诚恳相邀,又问了宝玉的玉,宝玉皆一一答过。半晌,宝玉方想起正事,因见余下二人亦是北静王之亲友,也不避讳,忙将自己想要入股如玉楼,发行报纸的想法说了一遍,又道:“若是圣上批准,此社还可担当朝廷的消息网络,凡刊登信息仅限于市民生活,各地趣事,凡有涉及朝廷官员的信息皆上报朝廷审核,并由上面批准再在下面刊售,并且愿意给朝廷按时缴纳税务。王爷只需向皇上上述陈明,设立相关部门,由圣上直接派人任职监察,如此形成体系,官办民用,有百益而无一害。”   三人听了皆不作声,半晌于瑞突然开腔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么稀奇古怪之事你竟也敢做敢说?”   沈澈思忖道:“主意固是新奇,就是不知道场地,人手,资金,能力是否齐备?有无周密打算?”   宝玉听此人一语中的,不由地佩服,如实道:“并无。”   于瑞忙凑上来笑道:“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在这儿信口开河?难不成还想让我们给你出钱出力,你坐享其成不成?”   宝玉本想反驳,自己却又的确有这个意思,不由地多看了于瑞两眼,见他朱唇皓齿眉宇间隐隐英气勃勃,心里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便扭过头看向北静王,北静王君子翩翩,突然放声大笑,“妙极!”   于瑞从沈澈前面挤过去,拉了拉水溶的衣袖小声问道:“你笑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帮她不成?”   水溶抬手示意于瑞住口,又对宝玉道:“你想借我的如玉楼为你赚钱,可是你如何知道我便肯帮你?”   “王爷人中龙凤,慧眼识珠。”宝玉忐忑地咬牙说道。   沈撤道:“王爷三思。”北静王只顾着品酒,过了许久既不拒绝又不答应。   “王爷可否答应小民一个请求?请王爷务必将此事保密,对任何人皆不能透露。对外只说是王爷的意思,小民愿意出资出力,组织安排人手进行采编排版印刷,甚至是行船快马人手分配。只要圣上批准,哪怕再制定些许制度,再为此业得一保障,如此一来,圣上不出门亦能体察民情,尽知天下事,便是王爷的一番作为,小民只取其中三分利润;若是赔了,小民愿意全部负责,并以文书作保。”宝玉说得振振有词,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一般,让人不由得相信他。   “喂,你这么做不是亏本买卖麽?又不要名也不图利,你傻啊?”于瑞靠着桌子好奇道。   宝玉笑道:“三分利自然很高了,王爷若是肯帮我,即帮我造了声势,又能在如玉楼批量销售,自然对我百益而无一害。况且这本就是小民心中所愿,所能实现,毕生无憾。”   “利弊清晰,很好。可是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水溶淡淡地问道。   “其一,王爷可以借此立功为圣上体察民情;其二,王爷虽然不缺钱,但是常言道多多益善,自不必说;其三,报纸可分类刊印,民生经济自然教育甚至诗词歌赋等皆可自成一类,恰好迎合当今圣上以文孝治天下的号召;其四,当今朝廷仅有邸报一种新闻形式,用于官场传递任职罢免等消息,内容古板,传递缓慢。我的报纸绝对新鲜有趣,内容充实,且在五年内可以发展道各地,如此形成的信息网或可为朝廷所用,亦可为我们自己所用。   还有一样,也是最重要的,听闻王爷真在为城外灾民的去留为难,若是此事能成,开办如玉楼之附属单位,既然要印刷作业,自然要招纳人手,若果试发成功,利润尚可。如此一来,咱们慢慢扩大经营便在这些人中挑选能人用之,其余强装者为出体力者,携家带口加以安置,自然能够解决王爷的烦忧,圣上心里的一块大石。若是还有不足,也可因地因时制宜,王爷觉得如何?”   宝玉一口气说毕,其实他心里已经害怕的不得了,但是仍然微笑着看向三人,率先说话的却是沈撤,只道:“古人有露而宣布,欲四方速知的先见,如若果真能如你所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我朝报业制度极其严谨,上有三院审查,下有各地筛选,皆是官中消息,所看所读之人皆是关注朝中大事,官场风云起伏之众,若是你也想如此必要掀起轩然大波,不如私办,若是想收手也极其容易,又少了各种的关隘,若只为了赚钱,方更痛快!何必要惊动上面,惹来那许多麻烦?再确定主题内容,或官员丑闻,或闹事奇事,或警人治世只良言,果真得偿所愿自不必说,若是得罪了何人,他又无从查起,岂不方便!”   宝玉心想此人必是知官场纷杂险恶,方如此说,却是有一定道理,此时决定的突然,听他一言却有几分道理。自己只为了赚钱而已,若是弄出太大的动静确实不好收手,况且这个朝代明君圣主,自然没有文字狱之类的事情,心里暗暗佩服,刚要说话,却听到北静王说道:“沈公子说的有理,不如私办,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人手资金由我负责,只是调配训练编辑文笔和场地工艺技能?沈公子可愿合作,少则一年,动手筹备起来,如何?”   沈撤见北静王有意答应,便也点头应了,于瑞见状也要凑热闹,却被北静王的眼神吓了回去,这些皆落在宝玉眼里,便道:“那小民回府再与人商议,拿出一个其实可行的具体方案出来,改日再来拜访。”   北静王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帮你这个忙,其他的事情你们亦不必担心。至于灾民,我会向圣上奏明,让强壮体健男子参军训练,等瘟疫控制住,村庄收拾妥当,其他家眷自然回去居住,并无不妥。至于咱们今日所说之事,切勿与旁人提起,其中相干人等,等一切皆准备妥当,再行通知,不可大意。”   宝玉灵机一动又道:“既然是要开辟消息闭塞到疏通的先河,不如顺便再办一个快递买卖,以此为幌子,正好避人耳目,咱们又可以名正言顺的经营。”   沈撤道:“何为快递?”   宝玉忙反应过来笑道:“便是镖局走镖了,只不过咱们不走大趟的,只接小东西物件,不要尸体,只接死物,各省标价分类,如此网络形成传递消息更是有恃无恐。”   沉默半天,于瑞犹豫着冒出一句,“那个走镖,尸体!是什么意思?”   宝玉暗暗骂自己愚蠢,跟古人说什么现代词啊!这才有解释道:“以后再书上看到有个国家极其先进,不管是印刷术还是造纸术皆是一流,他们那里管走镖叫做“快递”,在快递行业里,凡是会腐烂的事物食物都叫做尸体。”   众人这才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向宝玉客气道:“果然是学识渊博。”宝玉只得回道:“岂敢岂敢。”   宝玉遂又与众人商讨一番,因此事动辄麻烦非得分工才好,又因事关重大,凡事都要有个打算规划,便又草草拟定了一份负责事项划分,忙至午后方有些眉目。   宝玉心里暗暗琢磨,这件事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目的是赚钱,北静王的目的是想用这个传承文化知识也好,当做他的情报组织也好,都是另外一回事,至于那个沈撤,此人必有来历,必得暗中调查一番才好,幸好,那几个人的能力都不错,经过训练也能做点事了。   宝玉急着回去,便果断告辞,仍旧由来时之人带路过来。回到了如玉楼中,宝玉突然想翻阅一下有没有关于新闻什么的书籍,便逗留片刻,不料身后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正是方才一起说话的于瑞,宝玉心中奇怪,莫非还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槽点很多,提前自我批评。:(   感谢如清欢的地雷,感谢雍兰玉的地雷,感谢小鱼的地雷。   ☆、十八章   宝玉以为于瑞是出来传话的,忙笑道:“于公子可是有事相传?”   于瑞背过手去,笑眯眯地道:“无事。”   宝玉总觉得这个于瑞怪怪的,心里早就怀疑他是北静王府里养的那什么,毕竟听说这个朝代很多富家子弟都有这种癖好,忠顺王就尤其喜欢面容娇艳的男子,常得了留居府内,耳鬓厮磨。此时,宝玉只觉尴尬,便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地方继续翻找,事实上他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又气恼又羞愧,巴不得立马走了才是。   如此想来,便归于座上,蘸饱了墨打算题一首五言草草了结。岂料这于瑞又跟了过来,坐在自己对面,眨着眼睛不住地看自己,宝玉便道:“于公子既然无事,为何要跟着在下?”   于瑞眼珠子骨碌一转,奇怪道:“为何?哪有那么多的为何?我觉得你这个人好玩,就跟着你咯。”一面又催着宝玉道:“你快写啊,怎么停下来了?我哥哥说写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宝玉只好自认倒霉,勉强定神写了几句,便放下笔急忙出门去,心想:这个于瑞半天没动笔,自然不会被放出来的,赶紧离开才是,免得惹麻烦。宝玉心里想着慢招手让外面伺候的小厮过来,嘱咐道:“那边小姐都注意看好了,若是出什么差错,打断你们的腿!不必管我,我还有点事。”说毕,便抽身往廊东走去,刚走到门口见西面见冲出四五个人来,那于瑞也正好从门里出来,宝玉心里着急,脚步一下子乱了,又被那群人一挤险些摔倒在地,幸而被于瑞一把抓住袖子,待站稳了脚跟忙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多谢!”   “咦?那个人是不是抢了你的玉啊?”于瑞端详着宝玉空荡荡的项圈,奇怪的指着方才离去的那一群人问道,视线落在人群消失的拐角好不疑惑。   宝玉闻言大惊失色,在看自己的通灵宝玉果然不见了,吓得魂不附体,拔腿便追,也不理会后面于瑞的叫喊声,这玉可丢不得,万一贾府的人发现玉丢了,可了不得,不仅要闹得人仰马翻,怕是连自己也要被当做傻子圈禁起来了。   宝玉转过弯,看到不远处几个男人碰碰撞撞的往前跑,连忙追了上去,心里不住地抱怨怎么街道一个衙役也没有?自己又不敢喊,这要是闹出事情来,那伙人狗急跳墙怎么办,心里纠结不已,又担心那些人的来历。不自觉得地已经跟着跑了极远,眼前的小巷子死寂无人,前面没有路了,宝玉回头只见那伙人突然不见了,巷子口聚拢了十几个蒙面人,其中一人手里正摇晃着那枚宝玉。   宝玉握紧双拳,立在原地半天竟挪不动步子,嘴里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似乎是带头人的黑衣人恶狠狠地道:“上天有眼,让我们能够手刃你这个畜生,你们不仁不义,便是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也要给王爷王妃和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报了这血海深仇!”说着把手里的玉用力摔向墙角,正是破釜沉舟的决心,宝玉只觉对面杀气腾腾,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宝玉慢慢退到墙角,腿一软不禁瘫了下去,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玉,这才一个激灵缓过神来,“你们王爷胆敢谋反,圣上明决是你们罪有应得,与我们何干?为何要我性命?”宝玉虽然吓得发抖,心里却极其明白,这些人肯定是义忠亲王府的余党,他们要报仇,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王夫人,如果他猜得不错。这样想着宝玉慢慢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索性坐在地上四下打探,看有没有自救之法。   “还当真是神仙下凡,原来不过是个窝囊废?卑鄙小人!”带头的黑衣人恶狠狠地骂道:“我们家王妃何其信任你们,你们竟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你们穿金戴银坐享富贵,可安心?今天也让你们尝尝什么是家破人亡的滋味!”说着黑影便匆匆冲了过来,宝玉只觉怒气和怨气包围了周身。   宝玉绝望之余,眼前掠过一道兰色身影,上前的黑衣人已经倒地不起,血流如注,紧接着剩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冲了过来,宝玉甚至能看得到他们眼里仇恨的红血丝。以众敌寡,他肯定会受伤,不能连累无辜,情急之下宝玉一把拉过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喝道:“别管我,你快点走!”   话音刚落,一道明亮的剑光便砍了过来,宝玉只觉肩膀一阵刺痛,骨肉想要分离一般的撕扯,耳畔一声尖叫,便有无数刀光剑影在朦胧中响起,紧接着便陷入一片浑浊之中:   宝玉私下打探,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隐隐传过来的呼吸声如同藏在黑暗里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要将他吞掉,“这是哪?我在哪?”宝玉只觉一阵眩晕,整个阴沉的天空旋转起来,迅速地朝自己压了下来,窒息到无法呼吸。   “宝玉,快回来,那里是迷津,若是失脚踩空,便是万劫不复!”宝玉拾眼望去,却是一个仙姑,心中豁然开朗,这里是太虚幻境!   “不不不,我不是宝玉,我是贾羽,我不是贾宝玉,不是!”宝玉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地在迷雾里摸索,突然看到四周出现无数发着绿光的眼睛,嘶吼着朝着自己扑了过来,“不,我要回去!救命!”   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床幔,精致的装饰,清香的气味让宝玉逐渐放松下来。宝玉这才感觉自己的身后湿淋淋的,原来是做梦?   宝玉打量了一下周围,挣扎着便要起身,右臂用力之时,突然撕心裂肺的疼痛,这才想起那日发生的情景,原来不是梦吗?难道他已经死了,魂归太虚了吗?   “呀,你可算是醒了?可吓死我了,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只当你要一命呜呼了呢!”   宝玉侧过脸只看到穿着一袭梅红的长裙的少女从眼前走过,紧接着自己便被侍女扶了起来,待再看到说话人的模样,已经是周围侍女退尽的时候,“这是哪?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女子坐在床榻远处的花墩上,端着茶杯调皮地笑道:“当然是我救了你呀,你不认得我了吗?”   宝玉果然侧过头仔细打量,是有一点眼熟,可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样的女子,但是救命之恩大于天,宝玉试着下地,便要谢过告辞。岂料,刚挪动身子就听到外面好像匆匆忙忙地过来一大帮人,宝玉不敢乱动,心里狐疑,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   “王爷?”宝玉惊愕地看着北静王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目光不由地移向那名女子。   北静王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对宝玉说的,一双明目刺向那名女子,道:“你怎么又胡乱跑过来?快出去,这也是你一个郡主该来的地方?”   昭筠嘟着嘴拉着北静王道:“哥哥,你别计较这些烂规矩了,人家好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我怎么能置之不理呢?对不?”   北静王无奈地甩开昭筠的手,给她一个警示的眼神,这才走到宝玉床前问道:“怎么样,可还好?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   宝玉心里惶恐,刚要开口,只听北静王笑道:“你放心,我已经跟府上说暂留你在王府玩几日,并无大碍。”说毕,又道:“你可知是什么人要伤你性命?”   宝玉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跟北静王透露,便问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北静王叹道:“当场自尽,一个活口未留。”   昭筠道:“我倒是听她们说什么报仇雪恨之类的,难不成是你家的什么仇人?”   宝玉看到北静王对她的表现,以及他们的称呼,便知道这女子乃是北静王的妹妹,也是那日如玉楼中的于瑞,更是如今的郡主,便恭敬回道:“我平日甚少出门,并未得罪什么人,今日如此,多亏王爷和郡主搭救,来日定当结草携环,报答救命之恩。”   北静王笑道:“你放心养伤,这里是我的别院。今日之事怕是还有隐情,我等不好插手,为今之计,便是你回府之后与府上商议,早些防备着才是。余党未除,终是大患。好了,你歇着罢,我们先告辞了。”   北静王说罢,便拉着昭筠郡主一起出去,宝玉喝了药,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这件事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知道该对谁说?怎么说?贾政不在,贾赦靠不住,王夫人病着,贾母恐怕是被瞒着的,还有谁呢?   听今日那些人的意思,竟是义忠亲王并无造反之心,难道是王夫人捏造了事实?还是他们原本想反,后来却后悔了?为什么呢?宝玉心里沉思着,眼皮子又开始重了起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是被过往的侍女吵醒了,原来是上饭的脚步声。   宝玉吃了药,休息了半日精神已经好许多,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心里十分感激昭筠,想起自己有一大半竟是被吓晕的,便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郡主吩咐,让我们伺候公子用饭,请问公子想吃哪一样?”   宝玉一时语塞,自己都好久没被女子照顾着吃饭了,有点不适应,“哦,没事,端过来放在这便好,多谢。”   “公子客气。”侍女盛好了饭菜果然退到外面,宝玉这才下地穿好早就放在床头的一整套衣裳,对着镜子打理了一遍,坐在桌前吃了起来。   恩,王府的饭菜果然很好吃,多吃点,以后可能再也吃不上了,宝玉抱着这个心思吃光了半桌菜肴,鬼知道侍女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有多惊讶。   昭筠裹着大氅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摇摇摆摆,听着侍女小璐的描述,笑的前仰后翻,“这么说他还真是个怪人了?”   小璐笑道:“那个贾公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待人也很客气,婢子们进去伺候的时候,他不住地跟婢子们说谢谢,一点儿也没有架子。”   昭筠转着眼珠子寻思道:“哥哥在哪?”   小璐看主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忙笑道:“郡主放心,王爷方才用过晚饭就去了书房。”   昭筠从秋千上跳下来,耳朵上的红玉坠子打着旋格外生动,“那咱们去看看救命恩人去。”   小璐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再怎么说您也是郡主,随便和一个男子见面实在不妥,若是王爷王妃知道了,又要责备婢子没有拦着您。”   昭筠上眼皮一翻,瞅着小心翼翼的小璐笑道:“怕什么?我当年和爹爹在军营里的时候,什么男人没见过?不拘小节,不拘小节啦!” 作者有话要说:  安然君在痘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挥挥~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感谢一直愿意陪我成长的人。   ☆、十九章   昭筠来到宝玉房间之前,宝玉正在靠在床上很入神的思考一个问题:那日所见的三个人,一个是北静王,一个是北静王的妹妹昭筠郡主,那么另一个是谁?还不等他想出答案,答案就蹦跶这来到了他的眼前。   宝玉自恃穿越以来也见过不少的女子,娴静温雅如宝钗,清灵毓秀如黛玉,探春心思细敏,迎春被黛玉□□之后也算是和婉大气,惜春虽小却也是灵透聪颖。且不说像贾府这样日薄西山的家族里的女子,尚且还要遵守那大家闺秀的典范,一举一动都要讲究一个雅,一颦一笑更求一个度,而眼前这位尊贵的郡主,却实在让宝玉摸不着头脑。   “郡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郡主见谅。”宝玉几乎是翻下床,趿着鞋子滚到昭筠的面前,倒不是他害怕,而是被这小妮子一吓,一下子六神无主,手忙脚乱。   宝玉难得一副憨样儿竟全都被这位赶上看了笑话,现下早就笑的直不起腰来,还是小璐扶着,要不非得蹲在地上才罢,半晌,怕也是笑累了,才嚷着:“公子客气,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你就当我是你朋友,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只不过是个空名头而已。”   宝玉这才算恢复正常,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又开始忐忑,半天突然问道:“郡主会武功?”   昭筠无所谓的点点头,“是啊,小时候见哥哥和澈哥哥一起练武,我就甩掉教我的嬷嬷,偷偷咋院子里跟着比划,后来也就学了一招半式,防身用的。”   “澈哥哥?可是那位沈公子?”宝玉试探地问道,兴趣这位郡主能给自己解惑。   昭筠眼如桃花,垂眸带媚地瞟了宝玉一眼,点头道:“他就是南安世子沈澈,你也不用再猜了,你想问什么,我都知道。”   宝玉心里一惊,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一日昭筠替自己挡人的情景,心中一动,很快又消散下去道:“郡主可否知道义忠王府的事情?”   昭筠闻言便看了小璐一眼,见小璐识趣地退下,方起身道:“此事已属禁忌,莫非你怀疑那些人是义忠王府的余党?”   宝玉道:“只是猜测,到底如何却不得而知。”   昭筠沉默了一会道:“你方才所问之事,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一些,且不论可不可信,我先说予你听吧。传闻义忠亲王谋反的前一天被王妃发觉,王妃与王爷几十年的夫妻情深,王爷不忍王妃伤心,险些取消了计划,岂料当天晚上便遭到了灭顶之灾。”   宝玉忙问:“郡主如何得知此话?”   昭筠徘徊几步,犹豫道:“公子不必太当真,是听市井里说书先生瞎掰的,我也是看着热闹,才多听了几句。”   宝玉心中悲戚,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越想越不对劲。如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岂不是王夫人的密报让义忠亲王的计划破产,却又误了他浪子回头的机会?难怪那些人要杀了自己,说什么报仇,他们必定是义忠亲王身边的亲信,要不然就是有人鱼目混珠,想趁机除掉自己,让贾府乱作一团,如果真的是第二种,那可就太可怕了!   “说起来,义忠王妃待人却是极好的,我记得我小时候不常住在王府,有一年回京之后参加宴会因为失了规矩被人耻笑。唯有王妃帮我说话,还拉着我和他们家小公主坐在一起吃糕点,说起来真真是可惜,那样好的人,却因为一时糊涂犯了那样的大错。”昭筠似乎有些伤感,不住地摇头叹息。   “郡主是性情中人,怎么郡主不经常住在王府呢?”宝玉放下心里的失落,突然对这个郡主产生了一点儿兴趣。   昭筠见宝玉说起了自己,脸上的不快渐渐淡去,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最终颇有傲气地道:“我哥哥说了,女孩子的事情不能随便跟男子说,我和你说话是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有意思,你却反过来问我?这就是不尊重。”   宝玉忍不住笑道:“郡主此言差矣,这里虽然是你的府邸你是主子,但是我却是客人,这是我的房间,你一个女孩子突然跑到我的房间,我不说你失了礼数,怎么反倒倒打一耙呢?”   昭筠又道:“你又错了!正如你说,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主人看客人尽得是宾主之宜,怎的就是失了礼数?难道非得是男子才是正经的宾主了?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连这个也看不透?”   宝玉笑道:“这番话若是王爷听见了,肯定又要拿出些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说你的,你还不怕?再者,我与郡主相识不过几日,郡主不怕我是奸猾小人?”   昭筠一听这话就乐了,“没见过奸猾小人像你这么胆小的,看到打打杀杀的便晕了过去。再说了,我看人还挺准的,我哥哥看人的眼光也不差,他喜欢你,自然是你有你的好处,我自然也欣赏你啦!而且……”   宝玉听到昭筠这个而且,莫名其妙的汗毛倒竖了一下,可怜兮兮地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昭筠眨了眨眼睛,一大堆的大道理搬了出来,最后的结论就是:等宝玉伤好些了,带她去荣国府玩。   宝玉还以为她是说着玩,没想到回府的时候,自己刚上了轿子,她就跟了上来,还是一身男装,骑着马跟在轿子旁边。   这叫什么事?大男人坐轿大姑娘骑马?   宝玉还没想好怎么回去跟贾母交待,就听道轿子外面笑道:“你呀都不用撒谎,就说我是谁就好了!我哥哥备的礼都在后面了,我就是想去你家找玉妹妹玩,玉妹妹长得真好看,我要是个男人,一定要娶像她那样的女子。”   这个郡主越来越没个郡主的样子了,宝玉满头的冷汗,又试着动了动肩膀,还好没伤到筋骨,连着几日服药外敷,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待,不过是时候得去跟那位太太去交待一下了,她若是再不说实话,这个儿子可就是她给坑死的!   “喂,你可别在老太太面前说我的事情?若是说漏了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昭筠愣了一下,突然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在王府的时候对我还客客气气的?哥哥说的没错,男人就是善变。”   宝玉哭笑不得,这个北静王都给他这个妹妹教了些什么呀!真是的。   “郡主,咱俩换一下,你坐轿子我骑马。”宝玉掀开帘子说道,一眼瞧见昭筠娇小的身材骑在马上倒是显得精干玲珑,十分干练英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笨,怎么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自己当时就没看出来呢?竟然还怀疑……   “你身上不是有伤吗?骑马不是要用手?那可不行,我替我哥哥看着你。”昭筠噘着嘴巴不容置疑地说道,“再说骑马多有趣,我才不要闷在轿子里,才没意思。”说着倒先行一步,也不理会宝玉了,有一瞬间,宝玉突然觉得,倒是这位郡主才是穿越过来的,而自己却像是慢慢变成了贾宝玉似的。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宝玉和昭筠到了荣国府,不出意外的门外站了一堆的人。众人原是来迎接宝玉,看到旁边竟然还有个俊俏的小公子,一时愣了神。还是林之孝家的看出来了端倪,慢慢殷勤伺候,妥妥地请了进去,一面差人给贾母等人传了话过去,所以宝玉带着这位郡主过去的时候,满屋子都挤满了人,除了王夫人不在。如今贵客临门,阖府都受宠若惊,也没人追问宝玉为何在王府玩了那么久才回来,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昭筠与众人见礼厮认客套之后,王熙凤便要亲自领着这位贵客往住处去,岂料这位贵客却不依不饶的要和黛玉住在一起。此时湘云已经回家去了,自然未为不可,众人皆不作她说。这原也合理,黛玉的屋子是除了宝玉之外装饰最好的,一应的瓷器家具无一不是精品,黛玉妙心巧思又布置搭配的不俗,神仙见了恐怕也喜欢。   只是黛玉心里究竟奇怪的很,这郡主好端端怎么就只和她这般亲热?莫非是有别的隐情?又不好拒绝,只好应着一路过去。昭筠和湘云是一路性子,但是又比湘云更加的胆大无拘束,天生又带了七分贵气。   这一夜二人交谈,黛玉才发现这昭筠竟还有宝琴的几点见识,且见微知著。所以,第二日的时候,黛玉便和这昭筠好的分不开似的,仍旧在贾母处吃过饭之后,昭筠便嚷着让黛玉带着她在贾府后面的大花园里闲逛。   这一处花园虽然比不得大观园那么奢华,但是也算是中上品质了,但是在黛玉看来,这个郡主不像是来逛园子,而是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昭筠心里却是亮亮堂堂,大大方方,她抱着目的来到这荣国府,没想到这个黛玉人品才学竟然出乎意料的绝佳!她心里叹服,也暗暗欣喜,越发拿她当好姊妹对待,毕竟她从小便没多少手帕之交,这个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词】:十分潋滟金尊凸,千丈敲铿羯鼓催。   ☆、二十章   花园有什么好逛的,这时节光秃秃的,除了松柏就是冬青,昭筠草草扫了一眼,便拉着黛玉的手央求道:“听说府里有个梅园,这时节的梅花开得真好,咱们过去瞧瞧?那边园子里肯定有赏景的亭子,四面的帘子放下来,让人端几个小菜,咱们暖暖和和的坐着说会体己怎么样?”   黛玉停住脚步,故意问道:“若是图暖和,屋子里岂不是很好,何必巴巴地跑那么远?”   昭筠连忙挡住黛玉的去路,挽住黛玉的手臂笑道:“你不知道,这插着梅花,赏着风骨,说着闺中密语,别有一番滋味,咱们在屋子里还不是一大堆的人围着,倒不是为这景,是为了这清净。”   黛玉忍不住伸手刮了下昭筠的鼻梁,掩嘴笑道:“难为你还爱清静?王府今早过来那么一大堆的人过来看着你,倒让我有点心疼了。”   昭筠听到这话便嘟囔道:“必定是嫂嫂遣了人过来,昨天跟哥哥说得好好的,我一个人轻轻快快,干净利落,略住几日便回去的,偏她不放心。”说着便轻轻地跺了跺脚,哼哼唧唧一大堆。   黛玉便回头嘱咐青蝶道:“你先过去预备着,我们略走会在过来。”青蝶应声而去,黛玉才回头笑道:“早看着你藏着鬼主意,还不快说?”   昭筠笑的灿烂,携着黛玉的手臂笑道:“哎哟哟,我哪里藏着什么鬼主意了?偏就你长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肝,看人入木三分?我倒是问你,那一日在如玉楼,为何见着我便走了呢?”   黛玉奇道:“我哪里见着你就走了?何况那一日,我虽走的匆忙,却并未看见你。”迟疑一会,又打量昭筠疑惑道:“我倒是的确看到一个穿着男装之人,莫非那人便是你?”   昭筠连忙点头笑道:“正是正是,那人可不就是我了?谁知我刚瞧见你,想要和你打招呼,你便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来是黛玉那日与湘云在里面看了半日的书画,留下笔墨正在品评,岂料府里来人说史家派了人过来接湘云,说是有急事,二人连忙从如玉楼出来,在外面等着车的功夫,湘云却偷偷跟黛玉说:“东面廊间转角有人在看你呢。”   黛玉微回过头望去,果然有个石青色人影在那边站着,只看不清是谁,便连忙回过头拉着湘云上了刚好过来的马车,一路上心里忐忑。后来回府便听人说宝玉被北静王留在府里玩了,众人也便不理论。次日,林援之又差人送了许多新鲜吃食过来,黛玉便与众人分了,过了几日这件事便被黛玉抛到脑后了。   今日,昭筠如此说黛玉才总算放下心来,嗔怪道:“原来是你?你也不出来说话,只躲在那里唬人!”   昭筠见黛玉不再怀疑,也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道:“谁让妹妹长那么好看,我看呆了还不成,心里总想着若是我再有个哥哥便好了。”   黛玉听昭筠拿她取笑,便有些不好意思,拉着昭筠边走边道:“这般拿我取笑,来日里若是应在你身上方是一报还一报呢。”   梅园精致,粉墙黛瓦,透过孔雀花窗,红梅簇雪,分外可爱。这二人刚进了月门,便看到晴雯和茜雪正好要从里面出来,看到黛玉和昭筠忙请安道:“郡主,林姑娘,我们刚要过去呢,没想到二位就过来了。”   黛玉因见二人手里抱着大簇的含苞待放的红梅花,浸染得身上也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便笑道:“这些是宝哥哥要的?”   晴雯笑道:“二爷嘱咐我们挑几枝好的,等插好了送到姑娘屋子里去的。”   黛玉因笑道:“你们那边有个宽口细腰的烙梅白瓷瓶,配着红梅最好的,你回去一并给我拿过去,就说我改日再去谢他。”晴雯茜雪笑着应了,便匆匆回去。   黛玉回过头,见昭筠瞅着自己傻笑,眼神呆呆的,便笑道:“今儿天气也没多冷,怎么你倒像是被冻住了似的?”   昭筠并不理会,只拉着黛玉逛了一圈,便进暖阁里了,这才笑道:“虽说你是寄居在此,府里的人待你却都是极好,亏你是这样的人品,换了别人还不得在呢么招人嫌呢?”   黛玉苦笑,招不招人嫌,自己都是其次的位置,若是依旧如上一世那般的痴傻,到死到不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当真是可笑。转念一想,又觉得昭筠话里有话,便直直地盯着昭筠的眼睛看了好一会,道:“你是想说宝哥哥对我好么?”   昭筠笑道:“他对你不好么?”   黛玉迟疑道:“老太太自小就疼他,他又是那样的秉性,姊妹们也都和他要好的。如今他在外面住着,也总是送这送那的,也是做兄长的好处了。”   昭筠顿了顿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问道:“你们老太太是不是有意把你许给他啊?”   黛玉闻言心中一动,忙道:“这是什么话?这样口无遮拦可是要死了!”   昭筠笑道:“这有什么?女儿家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怎么还不许人说了不成?你到底怎么想的,快跟我说说。”   黛玉无奈地坐下,笑道:“从未见过那个女子如你这般,这种事哪能想说就说呢?想有就有呢?古往今来,这一个情字误了多少女子?情分百类,身陷其中,如入泥沼,则愈陷愈深。古人云: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正是这个道理了。”   昭筠笑道:“哪里都这么悲苦了呢?人若无情,与草木何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想来这便是缘分一说了。”   黛玉猛然听得《牡丹亭》中的这一句,胸口如被大石击中一般,自己的遭遇与杜丽娘何其的相似,她遇到所梦的有缘人便重生了,那么自己的重生是为了谁呢?如此想来心中郁郁,竟没听到昭筠在喊她,半天才回过神,因笑道:“这些话可不许别处乱说了,宝姐姐总说这些书看多了会移了秉性,幸而是我,你可要好好谢我不告你之恩呢。”   昭筠忙拉着黛玉求饶道:“好妹妹,我就不信你真会更别人说去,我也只跟你说些罢了,等什么时候我带些真正的好书给你,上面写的风俗人情,新鲜别样的景致岂是咱们在这里坐井观天可以看到的?外面的世界何其大,便是一片沙漠,一汪海洋,也是格外的美妙。你只看书里写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等你看了,才明白这些东西非得亲自身临其境才感受得到那种奇妙的感觉。就是一滴水,这里的和外面也是不一样的。”   昭筠见黛玉听得入神,突然道:“哎,说这些也没什么趣,什么时候要是能带你出去逛逛才叫痛快呢!”   黛玉心里的好奇被昭筠一点一滴地勾了起来,往日里看书总以为能凭着书本里的一字一句拼凑起对这个世界美好的构想,一山一水皆如画卷一般,如今听昭筠说了才知道自己的画卷却是没有灵魂了,心里怎能不向往。   “若是来日有机会,我便随你出去看看外面的风光无限好,如何?”   昭筠听黛玉居然动心了,一下子欢呼雀跃起来,差点没拉着黛玉一起跳,这两个人说够了话便原路返回,回到屋子里果然看到宝玉的梅花送了过来,搁在案上很是精神。黛玉看到梅花,突然想到什么时候看了眼昭筠,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   昭筠在荣国府住了三日便有王府的人来接,昭筠依依不舍地拉着黛玉的手嘱咐了半日不要忘了她,这才跟众人别过慢吞吞的上了马车,心里狠狠地抱怨某个人急什么,让她再待两天能怎样!   却说黛玉等人将昭筠送走之后,便自行回房了。黛玉刚进了院子便听到宝钗从后面跟了进来。宝钗和迎春都已入围,现如今正在为殿选的事情忙着,时常见得也少些,今日宝钗突然过来,倒是让黛玉有些意外。宝钗说话间与平日里也并无二致,略坐了坐说了会闲话便又去了,倒是让黛玉有点摸不着头脑,见她出了院子这才回到屋里,因问道:“姨妈那边最近有什么事吗?”   白鹭笑道:“可不是有件大喜事,听说薛大公子不知怎的突然转了性子,要学做生意,这几日姨太太那边专门请了先生在教,薛大公子也从青松馆那边挪回去了。这还是前几日我去找莺儿打络子,听说的,当真稀罕。”   黛玉暗中琢磨,却不像是这事,宝钗似乎是想问什么的样子,想了一回便又放开了,径自坐在案前拿了一个自己闲来写诗的册子,翻了几页,又托着腮发起呆来。想到白日里昭筠说的那句话,心里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又想起宝玉,心里还是疑惑,叹了一回气,便早早睡去。   次日早起,黛玉收拾一番便往贾母处请安,进屋便看见众人皆正襟危坐,不一会迎春姊妹和薛姨妈它们也陆陆续续地过来了。黛玉留心听着,原来是早上宫里传出信来,说是有旨意要出来。   黛玉心里虽不知其中原委,却知道必是元春封妃的消息,见众人皆急切地期盼着,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蔓延开来,连病情稍好一点儿的王夫人也扶着袭人和金钏气喘吁吁地过来等着,黛玉便觉得没意思,便有意往后面让了让。   不一会果然有人进来传话,正是元春被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旨意,贾母松了一口气回到榻上,王夫人欢喜地几乎要哭出来,黛玉冷眼旁观,心里思绪翻飞,脸上并不露出什么。   喜极而泣,悲从中来,乐极生悲,物极必反.   既然知道日后要落得寂寥散尽,何必又得意于眼前风光呢?黛玉悄声叹息,抬头却看到宝玉正看着自己,也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已设定存搞到时自动发表,这次的时间固定在00.00 →_→原谅我的时间总是在换。   ☆、二十一   元春封妃的喜讯刹那间便传遍了整座府邸,别人尚可,唯有王夫人比别人更加欢喜。只可惜如此的大悲大喜,她又是病重之躯,不过三五日间竟有些挨不住的景象。   是夜,宝玉摒退下人单独留着王夫人身边说话,有些事情是应该挑明了,不然恐怕这祸事怕是要像那瘟疫一般扩散到要命的地步,危机的便不是一个贾宝玉,而是提前将整个贾府推向万丈深渊。   “太太,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的病根,所以你也得了解你的擅自行事给我以及府里带来的危机,对吧?”宝玉死死地盯着榻上愈发没有精神的王夫人,仿佛是正在瞄准猎物的猎虎,眼神如刀子一般的锋利。   王夫人咳喘着叹息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这样的光景也没几日活头了,可惜我养儿不孝,到如今竟还要审犯人似的审问我。”   “哼,太太言重了。俗话说养儿防老,我虽不长进却也愿意给您养老送终,只是看您能不能给儿子这个福气。”宝玉瞥见王夫人微微抬了抬头,干涩的嘴唇似乎要问什么,满意地勾起嘴角笑道:“太太您可是还在为您做的那件事庆幸?庆幸您的女儿终于获得帝幸?那么,您可知道,义忠王府的余党险些要了您亲生儿子的性命?您自然也不会不知道当日您前脚刚送了密报,义忠王妃便已经成功的劝说王爷收回成命,一切都恢复平静。”   王夫人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浑浊绝望的泪水流入微微张开的干裂的嘴唇里,双手颤抖着拉着宝玉的衣襟哆嗦了半天,不知该先问那个问题,半晌木讷的放下手臂,眼神呆滞地看着宝玉,不住地摇头,嘴里不住地默念: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她的心结,毕生的悲伤,为了帮女儿争宠她出卖了自己的姐妹以及她的秘密她的丈夫和她的一切,那些孩子正是如花的年纪,便被推上了断头台,抑或永生发配到边境苦寒之地做苦役,或者变卖为奴收纳官坊,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自私和冷酷造成的。而这一切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拆穿,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她无可否认,也不想再辩驳了,想通的这一瞬间,她的内心突然无比的轻松。   “你的伤势……”王夫人缓缓地闭上双眼,艰涩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作为母亲她为了一时的荣光险些葬送了儿子的性命甚至这个家的前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宝玉并不打算将这些天调查的结果如实告诉王夫人,只冷笑道:“太太放心,您儿子的性命还算是安全。只是如果您还要自作主张,不肯告诉儿子实情的话,恐怕儿子只有见了阎王才能死而瞑目了。”   王夫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脸色苍白得如尸,喃喃道:“那日我与你大姐姐传了话,说圣上怀疑义忠王爷想要造反,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听闻我素来与义忠王妃交好,便让我去套话,并拿到证据,我那一日过去坐了坐,将皇上身边的暗卫扮作成府里的小厮借着送礼的由头带了进去,果然拿到他们私下动兵的书信。后来,我不小心得知,王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使得王爷放弃了谋反的念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宫里的人传话,那一夜王府便以谋反之罪被吵架,三日后问斩。”王夫人说到这已经是泪流满面,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宝玉,宝玉,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被人,若是被人知道这就是欺君之罪,或许还是灭九族的大罪啊。”王夫人差点从踏上翻滚下来,一把扯住宝玉的衣襟苦苦央求,不一会便哭的没了力气,蔫了似的瘫坐在地上。   宝玉得知真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里如同填了一团杂草不断地被揉碎搅拌,弄得他脑袋里一阵眩晕,有点恶心,“太太放心养病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一夜王夫人这里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出现,直到次日。没有人知道王夫人那一夜是怎么过的,或是说出真相的轻松,或是无尽的忏悔,或是胆战心惊的噩梦,还是自认为无悔的执着,反正这一夜之后,王夫人的病情逐渐就好转起来了。   熬过了一个冬天,原本沉闷的王夫人更加的安静,将手里的事情都交待给了探春,然后就不声不响的带着金钏和袭人两个人搬到了后院的佛庵,再不问世事。就连月出贾政回府之后也并未迎接,贾政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也被元春加封的喜讯冲的一干二净,只当是王夫人一时心血来潮,要为老太太和宫中的元春祈福。再有周姨娘等人的尽心伺候,贾政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一日四月二十六芒种节,宝玉得到消息,当时刺杀他的人的确只有当场自杀的几个人,皆是义忠亲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当时自己虽未亲见,但是据昭筠郡主所言,那些人在被北静王府的护卫擒获之后,便举刀自刎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宝玉叹了一口气,便离席往花园里逛去,因想起原文中这一日前后发生过两件事情,遂有意往东面桃花坡上逛过来。只是此时大观园未建,这道理虽有些牵强,但是宝玉总觉得同样是祭饯花神总会有点事情发生的。   荣国府二房这边巍峨建筑颇多,花园处有一环水假山幽径处高高建了一座小亭阁,四面皆种植高大的杨柳遮掩,如此亭中之人可看到遥遥百丈,下面的人却分毫看不见上面,宝玉遂在此坐下,以作歇息。   岂料,宝玉刚刚坐定,便看到林援之也自西桥独自往这边过来,步伐悠悠,难得的怡然。宝玉正欲打个招呼,却又听到宝钗从东边花篱处跑过来,她本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襦裙,上着薄薄浅色的春衫,手里拿着一把桃花遮面的团扇,踮着脚追着一只玉色斑斓的大蝴蝶往这边过来。   宝玉在这里看美女看多了,倒也自觉有点免疫力,但是此时宝钗柔情毕露,尽显小女儿情怀,竟让人经不住看呆了,如彼美人,嫣然一笑,何以不比杨妃醉态娇然。   宝玉一直盯着宝钗这边,突然头顶一声莺啭,从天而降一坨鸟屎直愣愣掉在宝玉鼻尖,使得他恼羞而回神,不觉被此时的场景惹得好奇不已。   只见这林薛二人只隔着一堤杨柳,双方皆停住了步子,既不离去也不往前,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难得的娇羞痴态,一个是难得的站立难安,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南面水榭游廊上突然传出说话的声音,宝钗先是一动,欲要回头,却转而匆匆离去。林援之听得有女子声音愈见清晰,也转身原路回去,此事作罢。   宝玉冷眼旁观,只觉此事颇有蹊跷,细想又得不出什么结论。遂一行下了亭子便往黛玉处有事相商,宝玉的身份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任何人说话来往而不被人诟病,这也是迄今为止贾羽最满意的一点。   此次见黛玉,却是真有一件正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宝玉进了门便遣走了黛玉屋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其实这些人却是看到黛玉示意才应声下去的。   黛玉心想,这个宝玉每次来都是有事要说,这次又不知是为什么?想起上次借钱的事情,便打趣道:“莫不是又打饥荒,要我救济你么?”   宝玉正色道:“我知道妹妹并不是妹妹,正如妹妹肯定也疑惑我是否是我?”   黛玉手里的书突然落在地上,“啪”地一声让她本人也着实惊了一下,连书本也不捡了,偏过头勉强笑道:“我不明白。”   宝玉道:“妹妹难道不疑惑,为何如今的宝玉与你当初所认得的宝玉大不相同吗?我却知道妹妹为何不是当初的妹妹。”顿了顿,见黛玉拾眸看向自己,方又道:“从我见到妹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妹妹的奇遇,妹妹可猜得出我的?”   黛玉抑制住心里的荒乱,启唇道:“哦?既然如此,不如说来听听?”   宝玉道:“还记得那一日与妹妹说起的故事么?那仙草投胎人间历经世间百态,尝尽悲欢离合,最后泪尽而亡,这故事妹妹可还熟悉?”   黛玉猛地抬头,眸清似水,双手放松似的搭在腿上,审视着宝玉,笃定道:“你定然已经有所决断,你既然已知我的来历不如和盘托出,再做分说。”   宝玉笑道:“林妹妹承认自己是重生之人了?”   黛玉欲要反驳,又觉得事到如今却没意思了,便笑道:“正是。”又疑惑道:“莫非,你也是?”   宝玉摇头道:“我并非贾宝玉,只不过因缘际会,魂魄移到了这具身体上而已,而我恰好又知道贾宝玉这一生一世的事情,所以也事无巨细地知道妹妹你的事情。”   宝玉的坦诚只是坦诚他不是贾宝玉,他才不要跟冰清玉洁的林妹妹说他为了不投胎投机取巧选择了穿越,而她只不过是一本书里的女主角,况且被他这么一乱搞,可能现在都不是女主角了。 作者有话要说:  ^=_=^,宝玉不是护花使者,但是他珍惜每个人的生命。   ☆、二十二   青蝶等人在外面候着,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一个多时辰的对话让气氛变得很古怪,反正她们进去的时候黛玉显得很是奇怪,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窗台上托腮发呆。   六月底都中要召开难得一见的丛林大会,府里的人大多都去看法会,拜佛烧香。宝玉却央求了贾母要跟着买办去扬州打理货物,顺带去看林如海。   贾母近几日越发觉得神似倦怠,见宝玉这一言一行越来越像国公当年,越发的感慨,经不住宝玉央求,竟然真的就答应了,又亲自挑选了人手跟着,以防万一。   宝玉哪里还需要贾母打点,他自己身边的两个谦说便是会些功夫,实际上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暗中带的人手能文会武的泱泱几百人也不为过,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经过几个月的培训,这些大都掌握了获取消息的途径和技巧,辨别能力更不用说,后面有会写的人润笔,层层筛选甄别自然万无一失。   到了扬州已是八月中旬,宝玉自然不用真的去管那些采办上货的事情,这一行除了办那件事,还有一个人必须要见一见才是呢!算着时候林如海也该归西了,这可不能,不然林黛玉可不又毁了。   宝玉打定主意领着几车礼物上门拜访,林如海果然大吃一惊,闲聊之余问及黛玉,宝玉如实相告,谈吐之间,林如海赞赏不已,当即便要留宝玉在府里居住,宝玉自然却之不恭。   当初宝玉下扬州之时,曾见过黛玉并带了书信过来,并与林援之谈过关于他受伤的事情。   经此一事,宝玉便知道林援之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然他为何突然让自己小心?   说起来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是王夫人告的密,这些都不得而知,为今之计便是想办法拉拢林援之,不要让他成为敌人。   住在林府德尔日子过得格外的舒心,林府奢华气全无凭空一股子书香世家的气韵,让宝玉的性子似乎也变得谦和起来。   这一日听说林如海身体有恙,宝玉连忙过去照看,细问之下却是旧病。这病发作起来便四肢无力,手脚僵硬,几度晕厥,比往年更加厉害,府里常用的大夫依旧照着旧方子开了药,便让人去熬煮。   宝玉心里不放心,便让人再去请个大夫过来,府里的管家林四依言去办,不一会便请了一个积年的老大夫过来,进门便跪地请安,连声问好。   请过脉象之后,这老大夫犹犹豫豫却不敢说的样子,宝玉便遣走屋里的众人,再次询问,这老大夫才道:“这……老爷无病。”宝玉忙将药方给这老大夫看,这老大夫看过之后摇头叹气,不作分说。   宝玉即刻找了之前的大夫过来,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问道:“老爷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什么症候?你用的药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这大夫见状怕是瞒不住了便道:“公子饶命,这老爷的确没病。小人的药方并非良药,除了抑制老爷的病情之外,并无别用。”   宝玉道:“那你为何不如实说来?如此累及老爷病情渐重如何使得?”   这大夫求道:“小人不敢说啊,小人乃是这扬州城内的医者之首,若是被人说小人连区区蛊毒都治不了,可不是要贻笑大方?   再者老爷所中之蛊并非极重,小人本想慢慢用药调和,久而久之很有可能便日渐消弭也不一定的。”   “蛊毒?”宝玉从座上惊起,紧紧地抓住大夫的衣襟问道:“你是说老爷中了蛊毒?”   这大夫唯唯诺诺地点头应道,宝玉忙问老大夫实情,只见他暗暗点头,唉声叹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两位大夫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宝玉忙道:“事到如今,老爷危在旦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此二人皆道:“姑苏城外有个蟠香寺,里面有位神尼,医术极好,常常济世救人,公子不妨去求求她,有没有办法。我等济世救人皆是常情,但是此等怪病实在无能为力,便是公子砸了我们的招牌,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宝玉没来由的气恼,便让人将二人带走,心里听到蟠香寺三个字越发的好奇,待要立刻动身,却又担心林如海无人照顾,可叹林如海自贾敏去世之后便打发了随侍的几个侍妾,如今这府里却是一个管家的女人也没有,怎么让人放心?   “林管家?”宝玉思忖片刻,才轻轻地叫道。   林四在门外听得里面传唤,忙进屋听候,虽说宝玉只是府里的客人,但是看着却也是为老爷费心操持,他们家几代为林家做事,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公子吩咐,小人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宝玉教人扶起林四,这才说道:“你们老爷平时的饮食起居都是谁照顾的?”   林四回道:“都是由梁嬷嬷服侍的,梁嬷嬷是伺候夫人的老人,老爷一直是她伺候的。”   宝玉又道:“老爷是从什么时候身子不好的?”   林四道:“这个具体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第一次请医问药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夫人刚刚去了,小姐又走了,老爷病了许久才好。自那以后,老爷每年这时候便会旧疾发作。只是,这一次竟格外的厉害。”又抬头看向宝玉哽咽道:“按理说这是我们府里的事情,不该烦劳公子,只是公子也看到了,我们老爷如今这样怕是凶多吉少了,请公子一定帮我们老爷治好病,或者去书信将小姐公子请回来,或许……或许……”   “林管家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信了,想来快马加鞭,再有半个月便能到了。”   “半个月?怎么可能?”林四心的疑惑宝玉自然明白,从扬州到京都水路怎么可能半个月就到?   “管家放心,我自然办法,你先下去帮我们收拾东西,我三日后就带着老爷去蟠香寺。”宝玉起身又示意卢云和卢风,二人领会便出门去准备。宝玉有一丝得意,因为早在半个月之前他就派人假称是林府的家丁,给贾府去信,说林如海病重,想要见黛玉和林援之,让林援之陪着黛玉火速回扬州,算算日子,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林四不放心道:“那小的多派几个人跟着,小的这就去准备。”宝玉点头道:“若是到时候小姐和公子回来了,让他们不必担心,我必定照顾好老爷。”   林四应声下去,临出门前又着意看了一眼宝玉,仿佛又千万个不放心。   宝玉回到里面,看林如海依旧昏迷不醒,百般忐忑,万一这一步走错了,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心里默念卢氏兄弟一定要快去快回,若是真有这位神尼那自不必说,若是没有也好过平白奔波。但是不管怎么样,蟠香寺一定是要去的。   林如海的状况忽好忽坏,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一个时辰竟是睡过去的,宝玉趁着林如海醒着,忙说了去蟠香寺的事情,又问林如海感觉如何,是否能撑得住路上颠簸,林如海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若是我有个好歹,务必帮我照顾好玉儿。”   宝玉看到短短几日,林如海便被折磨的不成样子,饭也吃不进去,就像是已经认命一般,心里一狠忙道:“林姑父抛下林妹妹,当真以为她能万事无忧么?你只看到她信中安好,可是你怎么知道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如被刀剑相逼。   她日日以泪洒面,到如今父亲却不能保她周全,护她安乐,如此她还不知怎么绝望。若是您撒手而去,恐怕……妹妹也不能好了。您便是为了妹妹自己也要撑下去呀,且不论是不是有人给您下蛊,便是不是,难不成您当真要舍弃自己的女儿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世上吗?”   林如海默默无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滚落,半晌突然道:“我哪里就轻易死了,要你这个小子在这儿激我?”   宝玉道:“林姑父保重便好,晚辈先告辞了。”   二日后的凌晨,卢氏兄弟风尘仆仆地回来,直接闯进宝玉的房间,捧着手里的小匣子道:“二爷快起来,神尼的药,我们带了神尼的药回来。”   宝玉纳罕,便要打开,卢风忙道:“神尼说了,这药只能用一次,要林老爷立刻服用,保证立刻见效,若是过了十二个时辰,失了药效可就没用了。二爷快点拿过去吧。”   宝玉闻言连忙起身趿着鞋子往林如海处过去,林如海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被宝玉惊醒,吓得连忙点灯搭帐,也不敢细问,直到给林如海服下药丸,林如海微微动了动,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宝玉见林如海有了动静,也放下心来,说道:“快准备一些粥饭过来,等老爷醒了必要用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林如海突然翻身趴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嘴里的气味实在是恶臭难当,满地的秽物皆是黑乎乎的一片,宝玉不禁也退后几步,卢氏兄弟护着宝玉不让上前,看着几个下人上前收拾突然吓得扔了手里的扫帚大喊着跑了出去。   宝玉忙命人拉住询问,只听那人哆哆嗦嗦道:“那……那儿有蛇……老爷他……”说着忍不住就要作呕。   宝玉侧过头瞥了一眼,夜里看不太清楚,好一会终于发现地上那一堆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周围的丫鬟婆子个个都捂着口鼻退后三尺。   林如海依旧大吐不已,连续闹了一刻,方渐渐安静下来,整个屋子里一片浓稠的腐烂的味道,宝玉安排人收拾,便回了房间。   想起那一幕胃里难受,也不敢再睡,又怕又出什么事,便让卢云去请昨日那个老大夫过来。天亮的时候,林如海屋子里已经收拾干净,一屋子里的人都面色苍白,双眼浮肿,把大夫都吓到了。   这大夫连着号脉三次,不可置信道:“恭喜公子,林老爷的怪病好了。”   宝玉便示意林四,又请了大夫到外面厅里说话,大夫皆是说一些病后调理的方子,宝玉听了一会见门外有人候着忙叫了进来道:“大夫,您请看这个。”   大夫只当是什么金银赏钱,掀开布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不禁退后几步,看着宝玉慌得舌头打结,道:“这就是那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安然菌在学着写小剧场】某一日,宝玉教林援之打扑克,援之学的很快,但是用赢不了宝玉,便掀桌子不玩了。   宝玉笑道:“哪有你这么无赖的?赢了牌就要走,输了就掀桌子?没意思!”   林援之便道:“我今日已经输了所有的银钱,还有我林家的一个田庄,还要怎么着?你别得寸进尺!”   宝玉奸滑道:“援之菌,你不是还有样可以来赌麽?”   林援之纳闷地看着宝玉半天,突然抱着双臂幽幽地缩了一截问道:“你要做什么?”   宝玉白了林援之一眼便啐道:“瞧你那怂样!我是要你妹。”   林援之诧异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妹麽?”   宝玉冷笑道:“我是不喜欢她做老婆,做妹妹还是很招人疼哒。”   林援之便拍案而起道:“那是我妹,不给你——”   宝玉起身挪到林援之身前,瞪着他道:“马上就是我的了——”   这两个人你挣我抢的在墙角争吵的不可开交,黛玉淡淡地瞥了一眼,示意雪雁把桌上的地契银子这些东西收到囊中,头也不回地去了。   ☆、二十三   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周围,老大夫紧紧盯着盘子里那个还在蠕动的不明物体隐隐变了脸色,扭过头便对宝玉说道:“神尼的药果真有奇效,若是换了旁人,必无力回天。”   宝玉示意退下,才请道:“还有大夫再您开副方子。”说着便引了老大夫归坐,小丫头端了笔墨过来,照方抓药,大约过来三四天林如海总算能下地了。   此时外面去请黛玉回扬州的人回来报道:“公子和小姐已经到平安州了,再有半月便到了,请老爷放心。”   林如海大病初愈欢喜得不得了,忙让人收拾了屋子提前备着,又拉着宝玉不住地道:“多亏有你在府上,不然我这条老命还真就要一命呜呼了。”   宝玉笑道:“林姑父言重了,岂是我的功劳,多亏了蟠香寺的那位神尼,医术当真堪奇,仅仅是听他们口头上说了几句,便能因病施药,救人性命。”   林如海思索道:“正是这话,待我再好些,必要去蟠香寺亲自拜谢。”   宝玉见林如海看着外面的芭蕉出神,趁机道:“林妹妹和表哥都在京都,您独自一人如何能照顾好自己?恕宝玉大胆,姑父应该……”   林如海突然撇过头看了宝玉一眼,张了张嘴却不言语,半天才叹道:“罢了,玉儿也长大了。”   宝玉知道林如海动了心,便不打算继续再说了,反正自己不说黛玉也会说的。自从上次和黛玉摊牌之后,早就把这其中的厉害说清楚道明白了,就是这次提前告病的事情亦是其中一策,保住林府,保住贾府,即使是螳螂之力,也要试一试。   半月之后,黛玉的船果然到了扬州,但是让宝玉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澈居然和他们一起上了岸,并且来到了林府。   趁着林如海与沈澈寒暄的时候,宝玉忍不住拉了林援之问道:“你知道他的身份?”   林援之点了点头,又道:“你也知道。”   宝玉听他的语气十分波澜不惊,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一切一般,心里一紧抬头道:“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   林援之道:“早在几个月之前义忠王府便已经被人盯梢,你们太太常来常往未必不引人注目,王府出事之后,市井上便有人故意散布谣言,说此次平叛最大的功臣便是你荣国府二房,这些事情细细碎碎的传着,有心人就知道要么是有人要给你们使绊子,要么就是知道这里面的内情想要利用之。”   宝玉着实惊奇,却不是为了这件事的始末,而是他突然发觉,林援之就像一只老谋深算又能冷静旁观的老狐狸,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又不加以干涉,“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援之笑道:“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以你今时今日的能力,像这样的事情你也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说着便要离去,略走了几步,却又道:“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是最大的坏事。”   宝玉怔在原地看着林援之走远,又见沈澈出来,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来我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沈澈凑到宝玉跟前笑道:“你会来扬州,你们家老太太也放心让你跑出来?”   宝玉道:“我来扬州都快两个月了,你呢?怎么突然来扬州,还和林援之坐在同一条船上?”   沈澈道:“我自然有我的事情?恰巧就和援之碰到一起了,就一道过来了。”   宝玉满脸都写着我才不信四个字,鄙夷地笑道:“你该不是看上林援之他妹妹了吧?”   沈澈不好意思的笑道:“恩。”   宝玉还真没想到沈澈这么坦诚,嘴巴张的比刚才还大,瞪着沈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是……你,你是南安世子啊,你身边又不缺女人,你要是只是想玩玩的话,你可别打林妹妹的主意!”   沈澈仰起头走近一步,指着宝玉轻蔑地笑道:“我又不是你这个看到男人就觉得浊臭难当,看到女儿就觉得清冽如水的怪物,我是认真的。”   宝玉个头没沈澈高,看着迎面压过来的气势,有些困惑道:“你干嘛事事都要针对我?我可没惹你。”   沈澈哼了一声道:“你还不值得我针对你。”   宝玉哪里被人这么看低过?在贾府上到贾母下到小丫头哪一个不把他捧在手心里,怎么出了贾府,却像只落败的公鸡处处不得人意。   此时被沈澈这么一说,火气虽大却无处可发泄,心里憋屈至极,我找你惹你了,你是世子公子,我惹不起你。   宝玉灰头土脸的回房倒头就睡,这些天帮忙看着林府可真是忙坏了。   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也没人敢喊他,匆忙洗过脸之后便出门欲要看看林如海,在林府什么都好,就是不比在贾府能时时刻刻想见林黛玉就见林黛玉了。   宝玉最是个不记仇的人,睡了一觉昨夜的事情已经不生气了,走在路上细细想来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澈对自己有点敌对了。   他们又不在官场,怎么说也不算政敌;平时也没什么纠纷,谈不是是仇人。况且前段时候都好好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女人。   我去,这小子不会是误会我也喜欢林黛玉了吧?拿我当做情敌?   宝玉怀揣着这门心思进了林如海的屋子,只见林沈二人也在,见过之后听他们谈起整顿扬州盐商和官员勾结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竟然也不避讳。   良久,林援之又拿出一个记录扬州在职官员和京中高官的联系以及私下勾结的证据的小册子递给林如海道:“这是孩儿在都中的所获,请父亲过目。”   林如海默默接过册子,放在一边并不多说,只向沈澈笑道:“明日蟠香寺之行,世子可否有兴趣?”   沈澈笑道:“早就听说蟠香寺有位神尼,精通先天卜算之术,早就想前去一瞻,正好同行。”   宝玉笑道:“听说蟠香寺的枫叶极好,一路上绕着蟠龙堤向上,风景更是一绝。咱们这么多人过去,那边恐怕住着不是很方便,不如事后在山脚下租一处小院子,趁兴游玩几日,也是值得的。”   林如海虽然告假多日,手头的事务却一个也没耽误,劳心劳神自不必说,听得宝玉如此建议,突然勾起他怡然消遣的心思,即刻命人下去准备,又将沈澈送至门口方才入内。   蟠香寺山行十八弯如虬龙盘旋,漫山遍野又有枫树,隆秋之际殷红,一片甚是漂亮。   黛玉自从回到林府见到林如海身体已然安好,便放下心来,时刻嘱咐着底下人照料好林如海的汤药膳食,便安心住下,心想这次的事情实在蹊跷,怎么好端端的林如海就突然中了蛊毒了呢?   虽说这件事林如海已经说不想再深究,但是于她,总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蟠香寺?那一年入贾府时途径这里看到的景象就像昨天发生的一般,黛玉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换乘了车俩顺着大道缓缓向寺里过去,所陪着除了婆子丫鬟还有一帮小厮外便是林沈贾四人。   这四个人里面林如海是为了表示感谢之情,沈澈是为了看热闹,林援之是保护父亲和妹妹,那么宝玉和黛玉的目的却是为了见一个人。   岂料,这几人才行至蟠香寺门口,便有小尼姑迎了出来,道:“施主请随我到后面厢房歇着,女施主请随我到那边,我师父说了,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莫要见怪。”   林援之因问施礼道:“请问师太所在何处?我们老爷蒙师太救治,如今已大好,特意过来以示感谢。”   小尼姑笑道:“施主此行的意思,我师父已然知晓,稍后定然相见,请施主随我过去便是。”   林如海深知这神尼的神通,便带着众人随行到歇息之处,略过了几个时辰,用了些素斋果然有人来请,众人便相约而去。   黛玉在客房待得有点闷,便扶着雪雁一径往蟠香寺后面逛去,眼见高阁独倚风景独好,便停住脚不走了。   又看到远处一大片睡莲开得正好,又忍不住挪动步子过去,遇到一个小尼姑正在指使着其他小尼姑在花丛里不知道做什么,便行礼问道:“小师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尼姑笑道指道:“那些都是搭好的架子是用来吊竹筒的,小竹筒被固定在花朵的边缘,或者是花叶的底下,等到夜里月重霜华,清晨便是满满的鲜花露水。   这样的水虽不是最好,但是也难得了,等按着花类分开用罐子封好装了,放在积年的老松柏下埋一两年正好作烹茶之用。”   黛玉着意又看了那边一眼,道:“常听说茶禅本为一体,今日听小师傅一番话,果然是了?”小尼姑笑道:“施主过誉,这话本是听人偶尔提起,有心记了罢了。”   黛玉心想这人怕是妙玉了,故意又问道:“小师傅可否告知,这位雅士的所在?”小尼姑行了礼便辞道:“夜色渐深,请施主早些回去吧。”   小尼姑走后,黛玉愣在原地出神,雪雁奇道:“姑娘怎么了?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些?”黛玉有些怅然,自言自语般说道:“想起一位故人而已,回去吧。”说着便回了屋子,心想妙玉为人不可多得,只愿她今生安乐无恙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个梦:   这一日黛玉入贾府,穿越宝玉匆匆赶回来见黛玉。   晚饭,宝玉和贾母一起吃,黛玉和探春一起吃。   黛玉和宝玉夜里回房突然发现廊间有人在晃,赶过去却发现——探春上吊死了。   她穿着整齐,面带微笑,手上带着一只贵重的九龙金戒指,众人俱惊,又皆哭着办理了丧事。   后来某一日,林之孝家的说黛玉没入府之前见过黛玉,穿着大红猩猩氅在一个雪夜里,面无表情。   黛玉觉得奇怪,宝玉想要查出探春死的真相,二人在外面查探一圈之后回府,却发现府里的人都死了。   宝黛惶恐之余,却听到有人敲门,却是贾政带着王夫人等人回府。   黛玉忍不住哭了起来,贾政就说怎么了。宝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贾政等人径直走了进去。掀开帘子,贾母和三春和王煕凤等人其乐融融的在吃饺子。   宝黛惊诧,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解释之余,却被贾政当做疯子赶了出去,颠沛流离之间宝黛暗生情愫。   二人平日里行走,总觉得街道上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这一日途径洞庭湖,他们才发现湖中倒映是两个穿着猩红衣裳的大人偶。二人从此昼伏夜出。隆冬时分,大雪纷飞,黛玉冷的要命。   宝玉把黛玉搂在怀里,笑道:“别怕,无论如何,我一定查出真相。”黛玉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大雪过后,宝黛二人突然消失不见了,他们所待的破庙里长出两朵并蒂莲花,一朵红色一朵白色,白雪覆在花朵上,极其清奇。      ☆、二十四   却说林如海带着林援之去拜见神尼明觉师太,宝玉便和沈澈在寺庙乱转,思来想去宝玉还是觉得那件事应该挑明了比较好。   宝玉见四周无人便要开口,岂料刚扭过头正好看到沈澈似乎也要说什么,二人面面相觑倒是先笑了起来。   “要是有酒的话该多好,咱们可以小酌一番。”沈澈突然说这么一句,神色黯然,显得十分的惋惜。   宝玉对沈澈的了解并不多,除了知道她是南安世子之外,几乎一无所知,性格更是摸不透。   但是他自己向来是无所谓什么脾性都能凑一伙的人,便也没多少顾忌,便笑道:“在这种地方喝酒吃肉?你怎么还没喝酒就醉了?”   沈澈瞥了宝玉一眼,悠悠地说道:“总比有的人口是心非的强得多,难道这几日天天吃的那么素,你真受得了?”   宝玉表示赞同,的确是受不了,可是林如海大病初愈,大夫都说了不能吃荤腥,不能见荤腥。   虽然林府上下吃的都是素菜素饭,还都是捡了新鲜的蔬菜翻着花样做了来的,但是十天半月不见肉,当真是有点想念呢。   “我好像看到山下有个小酒馆,咱们下山转转去,顺便看看住处怎么样?”宝玉一脸坏笑地瞅着沈澈,见他又在鄙夷地看着自己忙道:“我可从来没说我不想吃肉,再说了我在林府呆了那么多天,自从姑父病了一直没动荤腥,我可比你惨多了。”   沈澈无奈地白了宝玉一眼,边走边道:“算了算了,你也就这样了,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   宝玉跟上去,接上话茬笑道:“哎,你说得对,我哪里都不如您,您是尊贵的世子,我是个无良小民,可是,这会子咱们是去喝酒,就不能不摆你这幅臭架子吗?   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干嘛?你别看林姑父待你客气,便觉得普天下的人都应该对你俯首帖耳,你这段时间总针对我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   宝玉得意洋洋的边走边说,看着沈澈的脸色从黑变白又从白变红,一张脸像是要揉着四五种表情,恨不得把他剁了做包子,心里的憋屈终觉舒缓了些。   哎呀,真是心花怒放啊,“怎么?生气了?还是被我不小心说中了?小气,真小气。”   古人最好的一点就是会武功,这武功不在于有多高,但是不管哪个练过武的人骑射比不在话下,就是不会飞檐走壁,平时踢人一脚过去,摔在地上,也能让人觉得五内都要颠倒了。   宝玉趴在山坡上的野菊花丛里,哎哎哟哟半天爬不起来,索性盯着上面那张十恶不赦的脸啐道:“背后下黑手,算什么君子,有本事咱们明着打一场试试?不要脸,臭不要脸!”   沈澈听到宝玉越骂越难听,脚上没控制住就冲着他的屁股踢了过去,没想到宝玉竟然真的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心里又可笑又可叹,瞥了他一眼,说了句没用,便自顾自地走了。   宝玉这幅养尊处优的玉体自然是没经过什么风浪的,虽然他穿越过来之后有意锻炼过,自从上次被人差点杀了,更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但是……   宝玉邪恶的小脸偷偷扬起,还没到老虎发威的时候,暂且就先装作病猫吧,多安全。   “喂,你打了人就跑,算什么?你还没道歉呢!”宝玉决定对待这种自以为是高傲的家伙,就要软磨硬泡,一把拉住沈澈的手臂,挡住去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却随时都准备着迎面接一拳。   “孬种!”沈澈一把推开宝玉,冷笑着抛出这一句。   宝玉发挥人至贱无敌的精神偏要死缠烂打,一路上这折腾腾,总算是有点收获,这个沈澈骨子里也是个好玩的,恩,总比林援之那个冷木头好多了。   “得了,我也不跟你闹了,你爱叫我什么都可以,但是现在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哦,不对,是三件。”宝玉拿着酒一边倒一边跟对面看到肉就动筷子的南安世子说着。   “恩,你说吧,废物。”沈澈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盘中鲜肉,似乎是很好吃的样子,一口咽了下去,又神采飞扬的夹了几口,不住地点头,笑道:“原来这乡野小菜也有它的一番风味,还不错。”   宝玉呆呆地看着沈澈以极快的速度干掉了一盘东坡肉,心里憋着不要笑不要笑,最终还是一口烧酒喷了过去,拍着桌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沈澈却因为刚刚躲开宝玉那一口酒水一口饭没吞利落,直接打起嗝来,指着宝玉做了一个狠狠的表情,幸好是在楼上隔开的小间里,不然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喂,你……你……别笑……笑了”沈澈登着宝玉一脸正经的打着嗝又道:“你刚……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吗?”   宝玉笑的前俯后仰,半天还想起,便憋着说道:“你确定你现在要听?”   沈澈喝了一大口酒水,摆手道:“说,我倒要看……看看狗嘴里……有没有象牙。”   宝玉被沈澈这么一闹,心情也好得不得了,便道:“第一件事就是除了长安都中,底下有六个省都已经安排好了咱们人,驯养的信鸽马匹传递信号也没什么问题,各地的联络图和地图都已经发放齐备,从运镖开始熟悉地形道路。   今年年底就能开始运作,挂的是齐安镖局的名号,镖头是我的人,名叫齐安,是顺县人氏,如今是都中一家武馆的陪练。   原来虽然是个地面上混的,但是为人仗义,他私下有许多说不上台面但是本事来路不小的人际关系,他还是冀州都督的姑表兄弟,上面也有掩护。   我只让人设计和他交好,本来是想找他做个帮手,没想到这个人还真是有一番干大事的豪气,我跟王爷商量过,就暂时用他了。”   沈澈道:“那你的那套办法行得通吗?万一行不通,咱们可就亏大发了,你别真当王爷家里长着……摇钱树。”   宝玉笑道:“你放心,这个也没多少成本,等试试看半年的效果,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咱们还有专门送信的人呢,这货物一出一接都有凭证,就是交流不太方便,来来回回驿站那边也得打点好了。   咱们没有大买卖就不走水路,骑马,马车都可以,还要派人下去跟着别弄出乱子,暗中保护着,这本来就是一件费时费力费钱费心的事情,但是要是真办起来了,别说是挣钱,就是朝廷那边想要收购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咱们又能大赚一笔。”   沈澈一脸不信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样一时冲动躺了这一趟浑水,没办法了,只好这样看着办的,心里又窃喜,幸好出钱出人的不是自己,亏了也没事。   “那成,等回京我那边也开始准备起来就是了,第二件事呢?”   宝玉凑近些才,呲牙咧嘴地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林妹妹啊?”   沈澈一口酒喷出来刚好喷到宝玉脸上,激的宝玉一屁股跌在地上引起方才的疼痛低低地叫了一声,惹得外面小二急忙赶进来问道:“客官怎么了?客官有什么吩咐吗?”   宝玉坐在地上看了眼疑惑的小二又看了眼脸红到耳根子的沈澈,很淡定地道:“端盆水过来,我要洗脸!”   店小二低着头不敢再看,心里揣测着下去忙端着水盆和面巾上来,宝玉收拾好便让他下去,并嘱咐没有叫他不必过来。这才又重新坐定,悠悠地道:“咱们是来喝酒的,不是喷酒的,你当你是喷壶?”   沈澈别过脸,不情不愿地别扭道:“那……个问题你上次问过了,怎么又问?”   宝玉咳嗽了一下,笑道:“不一样,上次是上次,这次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沈澈道:“你是要嘲笑我吗?”   宝玉疑惑道:“我干嘛要嘲笑你?”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啊,我知道了,是不是林妹妹不搭理你,你觉得没面子啊,哈哈。”   沈澈轻哼道:“幸灾乐祸,我自认为比那些成天钻到女人堆里的窝囊废好多了。”   宝玉见机会来了,忙道:“喂喂喂,你可别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誉,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你总知道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你这么说难道是以为我们有什么么?”   沈澈惊奇地看着宝玉,眼睛里放满了惊喜,“我听说你们老太太已经把林姑娘许给你了。”   宝玉忍不住大喝道:“放屁!”又不由地放低了声道:“林妹妹哪能看得上我呀,再说我对妹妹只有疼爱之情,怎么会?”   沈澈激动地拉着宝玉问道:“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宝玉无语的摁着额头,怎么这些男人一旦遇到了爱情就这神志不清了么,我还以为只有女人遇到爱情智力会降低呢。   “喂,你都没和她说过话甚至见过面,你喜欢她什么啊?”宝玉抑制不住好奇心,抱着男人间私房话的态度悄悄的问道。   沈澈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懂什么?”   宝玉语塞,好吧我的确不懂,看着沈澈突然温柔起来的眼睛,宝玉突然有些期待,如果自己遇到了那个喜欢的人,也会这么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   贾沈二人把酒言欢下午方回到庙里,宝玉回到院中歇息,忽然听到门外吵闹,便着意出门探听。只见外面小尼姑领着一个妇人连带一个大丫鬟说着话进了隔壁的院子,言谈间仿佛听到什么甄老爷昔日乐善好施什么的。   宝玉有心听着忙追出门询问,那妇人见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张嘴便问名姓家世,心里疑惑却仍道:“请问公子有何事?”   宝玉刚刚心里高兴一时间忘了忖度,这才反应过来,忙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夫人见谅,晚生唐突冒昧,只是因听闻夫人说起甄老爷,只想问一句,是否是甄士隐老爷家的亲眷?故此一问。”   封氏打量宝玉衣着气质不凡,也不敢说谎,忙道:“民妇正是甄封氏,请问公子缘何问此?”   宝玉忙道:“夫人可是有一女名唤英莲?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封氏立刻红了眼圈上前询问道:“正是正是!公子如何知道?难道是见过我家女儿?”   宝玉被封氏抓的生疼,一时间情切又问及甄士隐的事情,心里又叹又奇,再问年纪大小皆一一对应,心中大喜过望,便将京中遇到英莲之事真真假假的说给了封氏,封氏激动的满脸泪水,又是高兴又是伤感拉着身边侍女不住地感谢宝玉。   宝玉见状忙引了封氏寻到林如海的房间,让人通传之后,将甄封氏带了进去,一番诉说。甄士隐与林如海曾有过一面之缘,今日闻得此事亦是大惊大喜,宝玉忙道:“此事,须得林姑父出面,方可使得甄小姐合家团圆,再不然救她脱离苦海也是功德一件啊。”   林如海方才从明觉师太那边回来,念及方才师太所说的大喜三件,已然应证一件,更是对   明觉的先天演术相信不已,赞叹之余便让人带了封氏下去,即刻让人去都中通报此事。   想来甄封氏因为逢到甄士隐出家之日,家里父亲又冷言冷语,心中伤感便带着丫鬟上蟠香寺上香祈福,不想竟然遇到这种事情,心中欢喜自不必说,心中只想着要待女儿归来,便能一家人和气美满的过日子。   可是,宝玉并不这么想,封肃为人势利寡情,封氏软弱无能,若是香菱回去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更何况,她一个女儿家被人拐卖几经易手,又被薛大傻子杀人抢了过去,虽说还没开脸,却已经是公认的薛蟠的房里人,如此一来如何善嫁?   思虑周全已经四更天,又想到此次虽未看到妙玉,但是竟然有此意外之喜,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便心满意足地睡去。   次日离寺,林如海又让人嘱咐封氏一番方才下山,见山下风景独好,便有意在山下逗留几日。早有家人在山脚下租了一家院子,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小巧可爱,几个人住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日,黛玉向林如海请安,林如海见黛玉如今愈发的出类拔萃,心里想起贾敏,心中一动,便叹道:“你母亲最疼你,如今你已经长大,为父心里也常为你打算。纵然是当初过继你哥哥,也是千思万量为你的将来考虑着。如今为父身子幸而大好,如若不然,便是有你哥哥,为父也是放心的。”   黛玉悲戚转而动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女儿知道父亲的心思,哥哥虽不是打小的情分,却也是真心爱护女儿。如今只愿父亲身体康健,来日女儿尽孝膝下,便是为子女的微薄心意了。”   林如海端详着黛玉,心中暗叹,这几日他也看出些端倪,这个南安世子对玉儿有意思,处处试探,又想到贾母曾有意将玉儿配给宝玉,这宝玉却不似当日所见那般懵懂顽劣,心中思量,另有一番打算。   晴风宁畅,朗朗秋意正浓。这一日黛玉与林如海等人同游,因皆是熟客,并不避讳,只另乘一顶小轿由家丁看顾着四处逛逛,因见山中一户人家渺渺炊烟间若隐若现,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闲趣,便让雪雁取了随带的笔墨过来。   黛玉写罢,叹息一番,却又撕成几片扔了出去。雪雁见状便可惜道:“姑娘怎么好端端的撕了?”黛玉笑道:“有的东西无声胜有声,无形胜有形,写出来却没心里想着惟妙惟肖了,不如不写。”雪雁似懂非懂地应着便放下轿帘。   眼看就是年下了,林如海还要忙着年后上京述职的事情,略逛了几天便又回去了,林援之赶着秋闱便又回京中打理相关事宜,又跟贾府传达了林如海和宝玉的近况,众人听闻林如海并无大碍,皆松了一口气,又听说宝玉还不回来,贾母便有些不悦,又忙忙遣了许多人到扬州过去。   另外一件就是薛姨妈接到林如海的书信,得知香菱的身世,又见香菱生的越发妩媚婀娜,在看薛蟠那个样子时好时坏,心里百感交集,还是宝钗提了一句才将香菱另置一处院子以礼相待,又专门挑了两个丫鬟伺候,只等林府的人上京再说。   香菱一生凄苦,忽闻得此信也是欢喜异常,心里面虽没多大感觉,到底心里也挂念着,又感激宝玉和黛玉,心里便更近一些。香菱整日清闲不少,便只顾着拿着黛玉给她的几本李杜王的诗集来翻看,不出几日便已熟记于心。   这一日香菱闲来无事,便带着小丫鬟找宝钗学诗,宝钗却在闷闷地发呆,香菱便问道:“宝姑娘怎么了?”   宝钗因笑道:“还宝姑娘长宝姑娘短的?你呀,还不改口,如今不是丫头了还这么拘谨。”   香菱便不住地低头玩弄衣带,低声笑道:“姨太太突然对我这般客气,我竟有些不适应。”   宝钗拉着香菱的手笑道:“如今你是小姐主子,自然不能和之前相提并论?我平日里就说以你的为人相貌便是个大家小姐也能够的,如今正是应验了,可不是你苦尽甘来?就是如今哥哥也对你客气三分,只等你家人来接,便算是圆满了。”   香菱见宝钗暗暗叹气,便疑惑道:“还有几月便是殿选了,你怎么叹气起来?我见你这段时间也总是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宝钗摇头笑道:“只是想到以后觉得好远,心里空落落的。”香菱便笑道:“姨太太素日便倚重你,来日定当欢喜。你怎么反倒失落起来?难不成你不想去皇宫里么?”   宝钗听闻香菱随口道来竟说中心事,脸上便有些发烫,便拉着香菱在外面逛逛,又到贾母处请安,贾母知晓香菱的身世,便拉着香菱的手叹道:“好可怜见的,生的这样好,命却那样的苦。”又向薛姨妈笑道:“可是你们家与她有机缘,我看给我做孙女也是够得。”   王熙凤见状便凑上前笑道:“老祖宗既然这么喜欢,不如便认了这个孙女,来日再多添副嫁妆的事儿罢了。”   贾母又细细地询问一番,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果然认作孙女,姊妹几个平日里就喜欢香菱,这样一来更是亲近,每日里学诗写字自不必提。   只是宝钗因为选期将近,便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惹得众人奇怪,这一日宝钗从迎春处回来,薛姨妈便问道:“我的儿,你最近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宝钗道:“妈放心吧,并无大碍。”   薛姨妈便又将此次选秀的利弊说与宝钗听,又特意嘱咐道:“咱们家如今并不比以前了,你哥哥又不争气,唯有指望你能有个好前程了。”   宝钗身不由己,心里酸涩,便道:“妈这些大道理我都懂,不管怎样,女儿尽力便是。只是女儿走后,妈可要管束着哥哥一些,既然家里不如从前,也该让他学学打理铺子的事情,这些事咱们在里面也不懂,外面的事情哥哥不去操持,更没个成算了。妈可别一味还像以前纵着哥哥为非作歹才是。”   薛蟠本就因这几日宝钗看起来不高兴费心费力的讨好,方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宝钗这一席话,本来平日里就听宝钗常说也不足为奇。可是今日宝钗的语气神态似乎有些不大好,心里便有些惭愧,想着这么大的一个家总让一个妹妹担着心里更是愧疚,便也听进去一些,转身回了书房便开始用功起来。   过了正月,宝黛等人才随着林如海乘舟登岸,林援之早已亲自在码头迎接,一起回了林府,宝玉则带着林府管家以及礼物,回府道:“林姑父刚刚上京,凡事皆要细细打理,过些日子才能过来,请老祖宗放心。”   贾母挂念着黛玉,便又遣了婆子去林府看顾,此时见宝玉似乎比年前清减些,个头也高了些,便搂在怀里舍不得放开,又埋怨宝玉怎么过年也不回来。宝玉笑道:“原是要在年前赶回来的,只是路不好走,又怕老太太担心,便耽搁了。”   贾母便道:“去瞧瞧你太太吧,你回来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宝玉应着便出去见过王夫人,王夫人面色寡淡,只淡淡地说了句便让宝玉出来了。宝玉便顺路到宝钗处探望薛姨妈,说了一会话,因问道宝钗,薛姨妈便说在里屋做针线呢,宝玉便掀帘子进去说笑。   宝钗早就听说宝玉回来了,便让了让请坐在一旁笑道:“多谢你带的礼物,我很喜欢。”宝玉故意笑道:“那些礼物有一大半都不是我送的,宝姐姐喜欢就好。”   宝钗手里顿了一下,差点扎到手,敛了神色,便笑道:“早就听说姑苏一带的风光最好,我们这些人成日闷在家里也没办法出去,那一幅秋日游湖图很不错,细腻写实,惟妙惟肖,很有一种素秋华然的萧瑟,又凭添了许多的英姿飒爽的气魄。”   宝玉见宝钗已将此画挂在房间,便起身细看,又笑道:“画由心生,画风英气飒飒,唯君子者。”   宝钗便不再说话,又问起黛玉,宝玉便道:“林妹妹一切安好,只是一路行船有些不适,等过些日子肯定要过来请安的。到时候你们再见罢。”又笑道:“听说薛大哥哥如今进益了,在外面管着商铺庄子很是不错?”   宝钗欣慰地笑道:“也不知是真用心还是做给我们看,好歹就这样了。”正说着外面莺儿进来笑道:“姑娘,大爷给您送过来几匹缎子说是您挑几匹这几日做几套衣裳呢。”   宝钗便笑着应了,又向宝玉道:“你刚回来也该到处走走,别老在我们这边混着。”宝玉心道,哪里混了,不是路过看看你么,却还是答应着便出去四处乱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六   宝玉回到贾府之后便叫了人过来询问,府里竟没有出任何的事情,包括元春省亲这一件事也还没发生,便有些奇怪,便往贾蓉处去探探口风,这才听说是年前宫里薨了一位贵太妃,因此便取消了已经定好日子的省亲,而且省亲的园子也不建了。   宝玉十分纳罕,这事实在蹊跷,要么是当今圣上故意作梗,要么就是元春自己做了什么,要么就真的是巧合。   对于这位元妃姐姐整个贾府都以仰视的姿态观望着,宝玉心里便有些好奇,不知道当了皇妃的姐姐是什么样子的?   按理来说元春已经是很有才华的,虽然只正面出现过一次,但是就是那一次她的才华便可见一斑,何况她是才选凤藻宫,这个才字才是最重要的。   在宝玉看来,这大观园建造与否对他都是有好处的,若是建造他便可以从中牟利,赚点小钱;若是不建,贾府少欠点钱,还能多撑几年,权衡利弊还是后者比较划算。   这一日,宝玉刚算看完账目,听人汇报了一下下面事务的进程和人员分配的名册,便觉得有些乏味,让人退下之后又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心里便闷闷的,这些银子虽说能置办点田产庄子什么的,但是却无余盈,短时间也没办法获利,根本等于没银子嘛。   宝玉正暗自发愁着,忽然听到茗烟传报道:“二爷,老太太那边喊你呢,说是来了个什么刘姥姥,姑娘们都过去了。”   “刘姥姥?”宝玉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穿上衣服便往那边过去,心里欢喜道,这个刘姥姥真是个及时雨。   宝玉刚进屋子就看到乌泱泱做了一大堆的人在听刘姥姥讲笑话,刘姥姥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应该是和这里的人熟了些说话也随意些,年龄虽大却很爱笑,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夹袄,见有人进来忙忙站了起来。   贾母便笑道:“这是我孙子,你不用客气。”   宝玉便上前见过,也坐在旁边听她讲趣闻,刘姥姥见大家兴致都好,便道:“俺们村里有个人是个孝子,她母亲离世,妻子没几年也生了恶疾没了。他没人照顾,常年生病也不见好。   有一年夏日里收小麦的时候遇到一条蛇,他胆小又看那条蛇生的青翠可爱,便用哪个铁楸托了送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他便回过身垒麦垛了,收拾完要回家,刚下坡就听到后面一声细嫩的声音道:你带我一起回家吧。那个人这才看清是个年轻小姑娘,便问她你多大了,家里人去哪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姑娘笑着说,我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了你,你便是我爹爹了,我愿意做女儿孝顺你。   那男人心里高兴的很,便带着那个小姑娘回家了,自此日子竟一天天好了起来,等到前几年的时候他女儿便劝他说爹爹如今家业颇胜,合该再有个人在家里操持才对,这个男人怕委屈了他女儿,便不肯。   后来又经不住她几次三番的劝说便在去年娶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也是个持家的能手,又织得一手的好布。年下的时候就有了喜,村里的人都说这男人是上辈子积了福,才得来这么个旺家的好媳妇儿,岂料这男人却说这都是他女儿给她的福气。   今年年初,有一日大雪漫漫,连路都封了,他们家女儿说要出去玩,这一出去便再也没回来。大伙都说那家的女儿是个活菩萨,又说那个男人好造化,便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面的小庙里供了那个女孩子的泥像,说是日日参拜就能心想事成,年年丰收的呢。”   众人听得稀奇,便又嚷着让刘姥姥说几个到了晚间吃过了饭,方让人带了刘姥姥下去歇着。连这几日玩笑,贾母又请刘姥姥陪着她说了几天的话,逗着她老人家眉开眼笑的,乐乐呵呵地逛了两三天,刘姥姥便称忙要回家去了。   众人都嘱咐来嘱咐去,平日里不穿的衣裳不用的首饰,新鲜的吃食常用的药物,连着园子里的婆子们也包了许多花种子给刘姥姥带回去,另有贾母送的几封银子和几吊坐车的铜钱,刘姥姥感恩戴德自不必说。   宝玉见大家都散了,便自己找了刘姥姥过来,闲话半天才知道这竟然是刘姥姥第二次来荣国府,便又多说了几句,笑道:“姥姥年纪这么大了,精神真好,这么远的路就走着过来的?”   刘姥姥也是个长眼色的人,知道这个贾宝玉最受贾母的疼爱,这时候他巴巴的找了自己过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这送那,心里便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笑道:“庄稼人嘛,比不得你们尊贵,平日里劳苦些,精神却好得很,腿脚也还灵便。   我在你们府里逛了这一天也算是把世人没见过的没吃过的没用过的都用了个遍,这一次回去,你们又送了这么多的东西,我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带了点土特产,走的时候却搬着这些好东西回去,教我怎么好意思。”   宝玉便笑道:“姥姥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本是大家的好意,姥姥只管收着便是了。只是我有件事想求姥姥,不知道姥姥愿不愿意帮忙。”   刘姥姥忙起身道:“哥儿想让我做什么只管说,就是我做不了的只管给我女婿一说也没有不帮忙的,快别说什么求不求的。”   宝玉便道:“我知道姥姥是个老实人,看你来时带的那些瓜果蔬菜虽然不多,也是你们亲自选出来的。我瞧着倒是喜欢的很,烦请姥姥回家之后多种些。   这些东西总能一年四季都有产物的,春日里种了,到了夏秋自然有玉米辣椒茄子黄瓜豆角西红柿这些,冬日里却又土豆红薯这些,旁的鸡鸭牛羊要是养起来也是极大的收益。   不知道姥姥可愿意带着你们那里的人帮我做这些,到时候盈利了我们对半分,要是亏了我赔。你们就算是帮我做生意,怎么样?”   刘姥姥早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宝玉,不住地咂舌道:“哎哟哟,我的哥儿啊,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懂得这些事情,这么大的排场我怕我做不来呀,要是做坏了,可不是辜负了你老太太和你的嘱咐了?”   宝玉忙凑近笑道:“姥姥只管做去就是了,这原本就是我的事情,不与我们这府里其他人想干的。姥姥只管回去跟家里人商量着,改日我便派了人手和银钱去你们那里找你,我也不懂这些,便要烦劳您看着,看怎么买地怎么规划,放开手去做,只一点别说是我要你们做的便是了,就说是你们家的。   凡事都按着正路上走,我派的那些人您放心用,他们要是有恃强凌弱的,您就让人来悄悄回我,若是缺什么要什么只管指使他们去做。至于住处,他们自己去置办一个院子住着便是了,也不用姥姥操心。我知道姥姥是个实在人,也信得过姥姥,只怕姥姥不肯帮我。”   刘姥姥听着宝玉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看着宝玉只顾着点头答应道:“我回家去,回家去就跟他们商量这事。可是这些东西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有也卖不了几个钱啊,万一囤太多放坏了怎么办?”   宝玉扶着刘姥姥坐下,笃定道:“刘姥姥放心,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你把东西拉到市场上去卖,只要咱们种出来的菜好,打听好行情再低价批发给那些卖菜的小商贩或者大户人家的采办,几年下来,您害怕没钱花?”   刘姥姥这才放下心,屁股刚挨着床头,才恍然大悟地笑道:“我明白了,哥儿是想给自己弄点体己吧?”   宝玉不好意思地笑笑,“留点后路嘛,趁着如今府里还过得去,也该自己给自己打算打算,再说我用的又不是府里的银子,姥姥放心吧,我不会坑你的。”   刘姥姥便拍着胸脯保证,一口答应了,收拾好东西便坐车离去,王熙凤因为林如海上京述职又晋升为二品大理寺正卿,要准备贺礼送过去,忙得抽不开身,便让平儿等人出去送走,这件事便就此了。   过了几日,林如海上门拜访,见过贾母之后便在外面与贾政贾赦等人闲话,黛玉自回京之后第一次回到贾府,和姊妹们相见自然欢喜异常,尤其是再见到香菱,黛玉心里更是欢喜。   贾母因舍不得黛玉离开,便拉着黛玉道:“你那屋子一直给你留着呢,你也时常过来走动着才是,我也怪想你的。”黛玉答应着便和香菱等人在里面说话,回明了薛姨妈便让香菱收拾东西到林府去住,香菱一听要和黛玉一起,欢喜的不得了,忙回去收拾东西与众人拜辞。   黛玉因听说宝钗和迎春马上就要选秀了,便闲聊几句,特意嘱咐迎春几句,又去了探春那边问起这段时间管家的事情。   探春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这段时候太太也不管事了,风姐姐和我里里外外的管着,可不是要忙死了。   前几日不说你们家的事情,单是临安伯老太太生日,镇国公长孙媳产了双生子,样样都要安排人过去应酬,再加上咱们家二姐姐这边也要准备着,宝姐姐那边虽然是姨妈和薛大哥哥操办着,咱们也不好不过问。   前些日子又来了一个刘姥姥,老太太高兴多顽了几天,这两天又有些着凉,风姐姐那边巧丫头出痘要供俸痘神娘娘,她也自顾不暇,我啊恨不能长出八只手来。”   黛玉听着琐碎,挽着探春笑道:“真难为你了,好歹还有平儿能帮衬着,只是太太那边怎么好端端地就吃斋念佛起来,倒把这一大家的事都落到你们身上了,好可怜见的。”   探春喝了口水,便道:“连我也不知道,太太病好了之后便搬到后面庵堂了,带着袭人和金钏两个,周姐姐也侍奉着,每日里也不常见了。”   黛玉便笑道:“谁让你这么伶俐,像我们这些笨手笨脚的,这大摊子事怎么也轮不上的,你如今只能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了,我是帮不上你的。”   探春便道:“你如今可是走的一干二净,这里的事情自然不用你来操心,可怜我还要日日对着这一大家子。想着怎么能俭省,怎么能进益,怎么又能让这一个个的嘴巴不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连我都觉得我俗气的很。”   黛玉便笑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这一家不是有个人能帮着你么?我看他还不错,比小时候强多了,你就让他帮着你料理这也不为过。等到你手头有几个可信的人了,再慢慢把权力也放下去,时常去监督着也就是了。   老太太何其心疼你,哪里舍得你一个大家小姐去管家,只是想让你多学着点管制底下人,不要让人欺负了你才是呢。”   探春知道黛玉说的是宝玉,可是这个哥哥整日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人影都看不到,还不如环儿体贴些。   说起贾环探春心里总欣慰些,自从贾环被带到青松馆,和宝玉贾兰一起读书,又由宝玉时常看着性子是好了不少,偶尔还能想起过来看看自己。   探春心里喜欢,贾环生日夫人时候便亲手做了一双厚底的鞋子,贾环便愈发的和探春亲近,有什么好东西也让麝月带过来。心里感慨着便叹气道:“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只能是走一步路尽一份罢了。”   黛玉便打趣道:“你这样的人还怕日后没人疼你?”说笑着便听到蓝鹂说林如海要回府了,便跟着一起出去,正好看到香菱过来找自己,便拉着手一齐拜别了贾母回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   黛玉与香菱回到林府居住,大约过了七八日便有接甄封氏的人回来。相别数十年,母女相见,封氏泣不成声,紧紧抱着香菱,思念和愧疚融为泪水掉在香菱的脸上。   香菱感受到心里那种久违的触动,也情不自禁的落了泪。封氏见香菱如今出落的更加好,又有林如海一家照拂,黛玉又对香菱又极好,心里便更加感激。   甄封氏刚说道要接香菱回去,门外忽传荣国府的公子过来拜访的消息,便先行请了进来。宝玉却是听探子说林家接人的船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此时,见状便劝说封氏暂时住在都中,再另行打算。   黛玉却道,不如与香菱就住在都中,府里已经在西边置办了一个小院,万事皆已打点妥当,安心落户便是。   封氏感激涕零,便又遣了人回乡报信,一心一意和香菱二人在都中住了下来。虽是另门独院,其实却是衣食住行皆是林府的花销,日常也常常走动起来,慢慢也就熟络起来。   封氏寄居林府常觉不安,连着香菱也不好意思,黛玉便道:“我与香菱情同姊妹,她的长辈便是我的长辈。如今既然是一家人,便莫要说两家话才是。”   自此,封氏待黛玉更加慈爱疼惜,黛玉也拿封氏当做长辈尊重。香菱从来享受过这种来自家人的温暖,又素来与黛玉亲厚,几个月下来,果然如同一家人一般。   端午节的时候都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龙舟大会,林如海忙于政务,因有封氏帮忙照看着便允了黛玉和香菱一起去看热闹,又让林援之看着。   街市上各色各式的花灯如山如海,树木栏杆上皆绑着大小彩灯,河畔有民众组队用板凳搭成长龙上面绑着花灯绕着河畔唱歌。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不凡,沿街皆是各种叫卖声,声声不绝。沿着河畔更有无数赛龙舟的参赛者,个个衣着喜庆,摩拳擦掌,吆五喝六,指手画脚的说着话。   封氏带着黛玉出门不敢怠慢,虽然一大帮丫鬟婆子跟着,却愈加小心翼翼,在瞭月轩上订好了一个雅间,这才倚栏看河上的赛事,到了夜里景色更是漂亮,自有一番难以言表的趣味。   黛玉和香菱正说话,忽听到外面吵闹,便问何事,外面丫头进来笑道:“姑娘,外面有个没见过的小哥,带了一大堆的东西过来,说是请姑娘笑纳。这会子扔下东西就不见了,姑娘您看?”   黛玉刚要说什么,却被香菱打断道:“是什么?拿进来瞧瞧?”   那丫头见黛玉没意见便让人将东西带了进来,却是沿街正宗的小吃,粽子香糕之类,又有精致荷包香囊小巧的坠子等物,并女子所用的钗钿簪花放了慢慢一桌子,又有丫头通传外面还有许多布匹绸缎之类,黛玉看罢不作分说,只听着香菱笑道:“不知道是谁送的?难不成是送错了?”   封氏笑道:“这些东西也没个缘故,咱们也不好接着,不如教人还了,或者就搁在这吧。”黛玉笑笑不说话,又问道:“哥哥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子不见了?”回话的小丫头笑道:“方才有人过来请,大爷说去去就来,请姑娘放心。”   话音未落便听到林援之掀了帘子进来,笑道:“这些东西可别扔,是我买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外面摩肩擦踵的,恐怕要挤坏了。不如,在这看看外面的热闹倒也方便,况且这里看下面远景更加漂亮。这些东西便给妹妹们赏玩品尝,只是少吃些,别积了食就是。”   封氏便不再多说,香菱见有精致可爱的物件便拿过去赏玩,只有黛玉倚着窗栏看着外面水面上灯火阑珊,越是热闹越是心里伤感起来。一时间看着有些出神,竟完全没有看到有人一直看着她。到了一更左右,林援之便催着回府了,玩了一天也累坏了,没多久就睡沉了。   八月秋闱,封氏特意命人折了桂花插瓶,林援之亦是感激,揭榜之时,林援之正是第二名举人。乡试虽不是殿试,但是对于林援之却也是难得,林援之并不是荫生,未入国子监,这科举乃是一层层的考上来的,其真才实学自不必说。   林府阖府欢庆,但是贾府却是冰火两重天,其中尴尬之处实在难以明说。所谓的意料之外不过如此,谁能知道,这宝钗和迎春殿选,居然是迎春中选,而宝钗却落选了。   薛姨妈因为这件事便有些不痛快,但是也只好在人前强颜欢笑。反而是邢夫人很是得意,整日在贾母跟前转悠,又在迎春屋子里端着一副母亲的姿态不住地说嘴。   这一日,王熙凤陪着邢夫人过来又看顾这迎春学习宫中礼仪,又啰里吧嗦嘱咐了半天,迎春听得有些烦了,便说要睡午觉推辞了出去,邢夫人虽然面子上过不去,也不敢说什么。此时迎春歪在榻上心里不断地琢磨,那一日的事情实在是奇怪,如今想来仍像是做梦一般。   “姑娘想什么呢?”司棋端着一碗燕窝进来,看到迎春看着窗外的菊花发呆,忙放下东西上前询问。   迎春对于自己中选这件事一直处于很困惑和迷茫的境地,此时正是在想日后该怎么办才好,被司棋喊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瞥了眼放在桌上的盘子,疑惑道:“今日怎么端了这个?”   司棋看着迎春,有些得意地说道:“他们眼瞧着姑娘得势,还不哈巴狗似的黏上来?我昨下午让人去端一碗冰粥过来,她们一会儿也不敢耽搁。这个是刚刚小厨房送过来的,说是给姑娘补身子的,姑娘吃点儿吧。”   迎春揉了揉额头,缓缓地闭上眼睛,半晌才道:“别在这儿嚼舌根了,退下吧。”司棋见迎春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察觉道迎春渐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心里突然有些陌生,便应着带了其他人一起下去。   迎春盯着那碗燕窝,叹息一回又疑惑又不安,便唤了司棋和绣桔进来,换了衣服便往梨香院过去。   宝钗得知迎春过来,忙起身携了进来。迎春因问道:“姨妈去哪儿了?”宝钗便拉着迎春笑道:“舅舅如今升了官职,妈去舅母那边道贺去了。二姐姐难得过来,快坐下吧。”   迎春很少到梨香院过来,见薛姨妈不在也放松许多,看宝钗仍旧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心里疑惑之余,却觉得有些欣慰。不过迎春此次过来,却是为了问清楚一件事。   “二姐姐想问什么,我都知道。”宝钗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迎春穿着绿菊绣的梨白薄衫愈发显得肤如白脂,鬓上白玉攒绛珠顺着朝云髻在空中悠荡,更添莹然。   迎春细看宝钗,她虽落选却并未添愁,便笃定道:“那日你是故意失了礼仪吧?”   那一日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只是得到了一句宝钗落选的结果,而她看到了其中的微不可见但是还是被她发觉的究竟。迎春虽然常日沉默,但是这些年下来却也是眼明心亮,洞若观火,宝钗那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出那样的失误。   “二姐姐也不似从前儒弱了,不管怎么样,那一日的事情还请二姐姐保密,不要告诉旁人。”宝玉拉着迎春的手嘱咐着,有些隐约的央求声,语气一如既往的和婉谦和。   “你放心。”迎春离开梨香院的时候,只留下这一句话,她突然不想问太多的为什么了,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迎春扶着司棋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那一日花园里的蝴蝶忽然都飞向了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看沿路的风景,迎春突然有些舍不得,日后她也要住在那个四方四正的牢笼里面了么?迎春又叹息一回,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觉得入宫也不一定不是好事,心里百转千回,晚饭也没怎么动筷子便歇下了。   半月后,入选的秀女册封入宫,迎春被封为从六品才人,赐居春柔殿。自贾母起上上下下几百人跪拜相送,另有底下的婆子丫鬟更是不计其数,随着迎春入宫的便是司棋和绣桔二人,另有贾母做主将自己身边的名唤琥珀的给了迎春一起入宫。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件喜事,让整个贾府更是如烹油沸水鼎盛无极之喜——东府蓉大奶奶有喜了。孩子满月之日尤氏操持着里里外外甚是得意。贾珍携贾蓉前去道观给太爷道贺,这老人家的难得的高兴,还给这孩子取了名,叫做贾烨。   尤氏得了脸面,连贾母也凑着热闹带着探春和王熙凤等人过来,晌午时分林府也遣人过来道贺。探春俗务缠身偶见了惜春,见她待人更加亲和心里也喜悦,姊妹两个便拉着说了好一会话。又听说代婉清出月之后就要帮着料理东府的事务了,便更觉得有话说,三人坐在一起说得热闹,直至晚间也回去。   宝玉早上在王府转悠了一圈,在东府听戏听得有点乏,便拉着茗烟说要到刘姥姥那边瞧瞧去,主仆二人一拍即合,便拉了两匹快马,赶着脚程便到了这龚家庄。宝玉看这地方山清水秀的,别有一番风景便执意下马走路,茗烟拗不过便跟着后面。   这庄子虽在长安脚下,但是也不常入都去逛,又刚好是三姑六婆男女老少挨在大树底下说闲话的时候,乍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公子来了,都低着头用眼睛使劲地瞟,再有那到了年纪的小姑娘听到动静也开着半个门缝暗暗偷瞄。   宝玉见这里空气新鲜,人情质朴,心里很是亲切便让茗烟上前去问,众人一听是找王狗儿的,忙忙推了一个人出来给他们带路。这带路之人正是王狗儿的邻居钱复,便问道:“公子是狗儿他们家的什么人啊?”宝玉笑道:“原是故人,路过这里进来瞧瞧。”又问道:“刘姥姥可好啊?你们与他们家很熟络么?”   钱复便笑道:“刘姥姥可了不得,前段时间投亲奔友回来之后不知怎的就发了一大笔横财,先是鼓动着相亲们要合伙种菜,再又和村长商议着要买地。   今年后半年又和他女婿女儿雇了村里好多的人帮忙垦田地,挖水渠,这大半年下来他们家种菜跟种庄稼似的,我们原来还笑话他们没远见,广种菜不种庄稼吃什么?   哪知道他们赚了好大一笔,吃的用的都是现买的,乡亲们也都得了工钱,连我也在里头帮忙得了收益,这几日他们忙着和村长商量着要办什么基地,大伙儿都想跟着凑热闹,可是了不得了。公子你先等等,我先去敲敲门,也不知道这会儿人在不在家?”说着便上前去叫门。   开门的是个小孩,那小孩歪着脑袋张望半天,忙跑进去叫道:“姥姥,姥姥,有人来了。茗烟听着门里有犬吠声,忙挡在宝玉前面,见半天从门里出来一个老人家。   这老人家出门见着钱复刚要说话,便瞥见宝玉站在远处,拉着板儿手忙脚乱,欲要上前又回头叫人,一面叫人一面又打量自己的衣裳,又拉着板儿就要上前磕头,激动地说不出话,还是王狗儿跑出来看到眼前年轻人怕是不简单,忙上前见礼。   刘姥姥想拉着宝玉又不敢,忙拉着狗儿叫把人请进去,钱复看着糊涂,刘姥姥谢过了他便关门进去了,宝玉被请进上房,刘姥姥忙叫着狗儿和刘氏,又搂了板儿和青儿就要磕头请安。   宝玉忙让茗烟把人拉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却惊动你们这么着,真是过意不去。”   狗儿得知这个年轻公子就是宝玉,心里又喜又爱又敬,见刘氏端了茶过来,忙笑道:“二爷突然就来了,家里粗茶淡饭的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先喝杯茶吧。”   宝玉笑道:“听说你们最近忙得很,我来竟是给你们添乱了,略坐坐就走,不必麻烦了。”   刘姥姥念佛道:“都是托二爷的福,才能有今日的收成。对了,我们把上一季度的账目都交给那位孟爷了,不知道二爷可看了没?”   宝玉笑道:“看了看了,你们的账目记得很好,买卖出入,都很利落。不知道这账目是谁写的?字写的真不错。”   王狗儿便笑道:“这账目我们也不好给外人瞧,都是我和岳母口述,小儿写的,二爷笑话了。”   宝玉便起身拉了板儿笑道:“板儿如今都这么大了?这字写的很好,比我都好呢。”又摸了摸板儿的后脑勺笑道:“板儿好好念书,将来考个状元啊。”   板儿满嘴答应着,见宝玉长得好看,穿的也很好,衣料摸起来滑滑的,又盯着宝玉腰间的荷包看,宝玉会意,便取了一个递给板儿,又取了一个小玉佩送给青儿,嘱咐了几句,便让茗烟带他们出去了。   宝玉单独和刘姥姥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往自己派遣的那些人所在的庄子上过去巡视,又顺道看了看田地里的作物,边看边嘱咐。众人都吃惊不已,皆暗自忖度他一个大家的少爷怎么知道施肥浇水掐秧搭架这些事情。   头目孟忠看到宝玉来了,喜得不得了,忙忙迎到里面又报告了许多的事情。宝玉见天色不早了,便又嘱咐了几句,便辞了众人原路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  嗯,感冒终于好点了。本来想写个小剧场→_→可是安然菌实在太冷了,卖不了萌,所以这里给大家拜个早年,啵——   ☆、二十八   宝玉偷偷从龚家庄回来,便由茗烟打探着从宁府的后面溜了进去,四处转悠几圈便碰到了王熙凤。王熙凤看到宝玉忙拉了过来,笑道:“可算找到你了,快随我去见老太太,咱们家二姑娘大喜了。”   宝玉这才听说迎春晋了位分的事情,又有宫里元妃和元春的贺礼下来。其实宝玉对于迎春入宫这件事也觉得不可思议,迎春的性子虽说比之从前却是有所不同,但是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迎春真的能生存下去吗?   何况宫中定例,姊妹二人同时入宫为妃者,必是要一高一低,一强一弱的,有元春在前,迎春顶多也只能是绿叶了吧。不过这宫廷之中当真有姐妹之情么?只得拭目以待了。宝玉随着王熙凤到贾母处道喜,个人脸上都格外的喜欢,只有探春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宝玉便悄悄跟着探春回到住处,问探春怎么了,探春便叹道:“这府里人人都仗着大姐姐和二姐姐的荣耀心里得意,可是我却总想着她们在宫里未必不是勾心斗角,二姐姐性子最柔,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何况……”   探春冷笑一声又道:“二哥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二姐姐的确是晋封了,可是听说是贵妃娘娘诞下皇子,加封为皇贵妃,后宫同庆所以大封,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宝玉听罢,心里也咯噔一下冷了一大截,见探春伤感,又叹她看得太透,正欲劝说,探春自己倒先笑道:“不过,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罢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探春因想到黛玉所说找宝玉帮忙的话,好不容易见宝玉在跟前,忙趁机道:“二哥哥最近忙什么呢?三日倒有两日不见,老太太也成天惦记着你。”   宝玉看探春自己先已经回转过来,便放心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在东家走走,西家逛逛,手里头也没银两,能走多远?能做什么?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探春便笑道:“二哥哥好大的气势呢,这几年下来不动声色的把你屋子里的人遣的一干二净,连太太现如今也不管你的,又是别门另院的,想来没人拘着你,你也不愿念书的,你就不怕老爷突然问起来?”   宝玉便抱怨道:“还说呢,老爷前些天还训了我一顿,骂完了却又说等再过一年就要去国子监上学,我最不喜欢那些功名利禄,老爷明明是自己喜欢,非要我替他完成,真是没意思。”   探春刚要说话,便见侍书从外面端着一叠册子进来道:“姑娘,这是今年来往送礼的单子,二奶奶让姑娘对一下账目。”探春点头见侍书仍旧不动便知还有事,便道:“还有什么事,你说吧。”   侍书因道:“袭人家里哥哥要赎袭人出去,太太已经允了,老太太那边也没说什么。二奶奶让姑娘问过二爷的意思,如果肯了,便裁度着再给些银子,便放出去。”   宝玉料定会有这一天,怕也是袭人和家里商量好的打算,便向探春笑道:“这是好事,袭人这些年先是照顾老太太,又伺候过史大姑娘,后来跟了我,我又给了太太,太太既然没意见,便放她出去吧。至于给多少,三妹妹最是公正,不管多少自然有你的道理,便是你们平日里的情分,拿你的份例再多给些也罢了,并不欲我相干。”   探春奇怪道:“你这人真是无情,小时候常听你叹息这些姊妹若有一日都散了,便是繁华殆尽,再凄凉不过,可惜不已的。别人倒也罢了,她又是打小伺候你的,尽心尽力的,怎么如今要去了,你反而不伤心了呢?”   宝玉笑道:“三妹妹都说是小时候的顽话了,怎么又认真起来?姊妹们早晚都要散了的,若是我喜欢便拘束着不让离开,那就是自私狭隘。常言道上善若水,大爱无疆,我既然喜欢为何不让她们去了,外面自由自在,海阔天空自然有她们的一番境遇。便是咱们家这些姊妹,你或者香菱,亦或是宝姐姐,林妹妹都要有她们的人生,不是么?”   探春见宝玉说得认真,又笑话他几句,又交待侍书去找婆子称了银两,送袭人出去,这才回过身又道:“宝哥哥还真的今非昔比,连我也说不过你。只是,你既然疼惜姊妹,眼下正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请你帮我呢?”   宝玉从椅子上跳下来,笑道:“你如今管的是府里的事情,我能帮上什么忙?”   探春便道:“每年的中秋,宫里都要准备合欢宴,今年不同往年,虽说太后往年生日也没多大的动静,可是今年却是六十大寿,自然与众不同。   昨日宫里的公公来传了旨意:今年中秋各府里都须得出一份力,要么是准备个表演,要么就是要置办里面的东西。我和风姐姐商量了,这姨妈家本就是皇商,一应的花卉摆设是不用想了,便接了另一件事。”   宝玉便笑道:“这主意倒是新鲜,他们也不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不安全?”又道:“究竟是个什么事,你倒是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探春便笑道:“还不是宫里想着法要节省银子,才想出这“与民同乐”的主意,各王公府里都匀一点出来,谁还不尽心?这样看来,排场也大了,银子也省了,上面有人安排着,这里面的好处,咱们是不知道。   咱们府里也算是得了个巧宗,原是南安王府要排霓裳羽衣舞,听说这舞曲自是一流,无可挑剔,只是听说他们却独缺这跳舞穿的衣裳。   这衣裳须得是天鹅绒的质地,用银线细细的匝了,在在上面绣上祥云滚滚,又要轻纱衬底缦过,这领子要是荷叶边的镶云锦,上面细细密密三层绣鳞,袖子上又要缀上几百颗珍珠,披帛用上好的雪锦,要苏绣双面的羽毛纹络,滚上细柔的雪貂细毛,足足有一丈之余。   又要挑和软的雪锦的里子,外面看着又要精致又要轻薄,还能显得出舞女的身段。本来也是不得已的差事,如今接了,只好硬着头皮去办,今日见着你,我心里倒是有个主意,只怕只有你能办得到这件事。”   宝玉不明所以,看探春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点毛毛的,顺手寻了把杌子边坐下,尴尬道:“三妹妹是想让我去找绣娘么?我虽然在外面逛着,但是这针线上的事情,我又不沾,更别说知道哪里找得到了。   何况,既是雇人,自然是要花银子。再说想你刚刚所说,那么细致的功夫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听说区区一匹蜀锦也要蜀中的绣娘不停不歇的绣三年,更何况是雪锦?还有刺绣?好妹妹,好歹别难为我。”   探春忍不住笑道:“谁就要花你的银子,又要让你绣?不过是想找你借两个人罢了。”   宝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三妹妹要赶鸭子上架呢,可吓死我了。既然是借人,那是谁?”说刚出口,马上就想起个人来,俯下身瞅着探春,笑道:“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晴雯是不是?”   探春拨开宝玉的手,从里屋拿出一封信,笑道:“正是晴雯,不是我夸她,便是整个长安,绣工比她好,心思又比她灵巧的怕也难找。只是光她一个却也不够,还要烦宝哥哥向林姐姐借了雪雁才行。”   宝玉忙道:“为何又借雪雁?”   探春笑道:“说是平日里心里没个算计,这些事自然不会留心,上次侍书雪雁莺儿还要你屋里的小红比刺绣,那么多的荷包香囊手帕子混在一起,宝姐姐亲自挑了出来最好的三件,有两件便是她做的。别人不说,你不看林姐姐平日里不动手,这万一做出来便是极好的,她们姑苏的女孩子在刺绣这方面个个都是难得的,你怎么又不知道了?”   宝玉这才明白,但是一想到要去找黛玉借人,便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探春在打什么主意,便又问道:“单是凭这两个人,那么多的东西也做不出来,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说个明白清楚。”   探春笑道:“那么多的人跳舞,主要的却只有一人,其他几十件衣服的做法便没这么繁琐了。单是也是费工夫极了。我私心里想,既然都是花钱请人,不如用着官里的银子,咱们自己人开一家绣坊,让晴雯和雪雁她们再去教有些底子的绣娘们,等这件事了了,剩下的好处便是咱们的。这又是个极好的事情,对晴雯也是有好处的,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拿给林姐姐看了,她定然答应的。”   宝玉接过信封,心里暗叹探春好算计,便有些抱怨道:“你们既然用了我的人,其他的我不管,等晴雯出去了,果然像你说的赚了钱,我也要一份的。”   探春笑道:“好个哥哥,从来不贴补妹妹的,反而这么小气起来?”   宝玉嘻嘻地笑着,忽然又问道:“那这件事风姐姐知道么?既然是要办起来,又是和林妹妹那边有关系,算是咱们家的呢?还是哪里的?”   探春道:“让她知道做什么?你若是肯保密,这里面便只有咱们三个的事情。她成日里怎么赚钱的,我也算看明白了,还不许我光明正大的做点打算么?你放心,那边我自有我的说法,反正咱们只记着,那绣坊是林家的产业,咱们是求人办事的,一分一毫也不能少。”   宝玉想明白探春的心思,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指着探春不住地咂舌,果然探春不错,这聪明女子精明起来,手里再有一点权柄,便是一说一笑都是赚钱的门道了。晚间回到住处宝玉便跟晴雯透了个口风。   次日,宝玉便屁颠屁颠的去了林府,见过林如海之后,便往林援之处过来。林援之听宝玉说要见黛玉,便要问个究竟,宝玉不肯,便声辩道:“表哥见表妹最是平常不过的了,况且又不是没见过,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林援之阴着一张脸便道:“我跟你一起过去。”一路上宝玉嬉皮笑脸地黏着林援之,故意提起宝钗惦念着黛玉,还带了书信过来的话头,见林援之依旧是喜怒不露的样子,便疑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岂料,林援之快走到黛玉院子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你待会回去的时候,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宝玉惊奇地笑道:“有事求我?你也有事求我?”林援之狠狠地白了宝玉一眼,沉声道:“我是说找你。”   宝玉这才憋着笑进去,见黛玉正在看书,香菱在旁边练字,脸上抹得跟大花猫似的,忍不住笑了出来。黛玉见宝玉突然来了,不由地往外看了看,笑道:“你怎么来了?哥哥也肯放你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此文存稿已完结,谢谢大家陪伴安然,安然正在努力进步,么么哒!另外,除夕快乐^o^   ☆、二十九   宝玉听黛玉好像话中有因,便问道:“怎么了?我又不是没来过,为何不让我进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香菱放下手里的笔,急切地道:“可别说了,还不是前几日不知道哪儿闯进来几只夜猫,忽然从窗户里扑进来,半夜三更的乱叫可吓人了。幸好那一夜,我陪着妹妹在一处,又有大哥哥赶过来,不然还不知乱成什么样。”   宝玉一时心急忙上前问有没有伤着哪,香菱笑道:“并没有伤着,只是雪雁为了护着我们上了手臂。”宝玉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又问道:“伤到手臂了吗?严不严重?能不能动?”   黛玉一直盯着宝玉,见他担心这个操心那个,便笑道:“都过去许久了,疤痕都淡了,你还问?那从那次,哥哥责备了外面守夜的婆子,又训了看守的人,整个闹得好像是进贼了似的。哥哥说是那些猫来历不明,恐怕有生人进来,连日查了一遍,倒像是有多大事似的。”   宝玉道:“表哥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虑,小心为上,若是真是进了贼,那还了得?”黛玉便笑着让蓝鸢上茶,又道:“你今日来恐怕是有事找我吧?”香菱笑道:“哎,这可就奇了?什么事能让你找到这里来?若真是有事,须得过了我这关才行。”   宝玉便指着黛玉笑道:“你瞧瞧,原来多安静敦厚的丫头,被你教成什么样儿了?这会子竟坐起这山大王的做派,难不成我和你妹妹说说话,还要一时一刻的算上银两不成?”   香菱笑道:“常听人说你大方,怎么就问个事罢了,就这么小气?”宝玉见原是问个话,便笑道:“这还不简单,你想问什么我都说给你,你问东我绝不说西,你问南,我绝不说北。”   香菱即刻起身,冲着黛玉眨了眨眼睛,便走到书格子前面,在一排书里面抽了一叠纸出来,又挑了半天,转过身道:“喏,这个给你,你快快的填了留下,我便立刻让路。”   宝玉拿到手里细细看了一遍,便笑道:“你们这是要变着法的要套我的话,难不成要好好的给我置办礼物不成?这里面也写的太详细了,我竟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香菱站直了笑道:“你快别说话,先写了再说,不然你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宝玉便坐在案上,执笔迅速的写了,心想她们要我这些喜好厌恶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给我送礼物不成?心里过了一遍,便不再多想了。   香菱拿了东西便凑过去和黛玉悄悄说了几句,把纸递给黛玉,这才让开,因听说封夫人有事找自己,便辞了二人自己去了。   宝玉这才问道:“你们买什么关子呢?”黛玉便说她也不知道,又问宝玉为何来登三宝殿?宝玉这才将与探春所商议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给黛玉听,又拿出了探春的亲笔信,宝玉本想凑上去同看,不想黛玉看得极快,看完便收了,果断笑道:“这事儿我应了。”   宝玉忙道:“这么快就答应了?不反悔?”黛玉笑道:“不反悔,不仅雪雁,连绯绿,菊儿她们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事少不得你操心找地方招人了。”   宝玉笑道:“我肯定一个一个的选好,到时候有了盈利,我连本带利的还银子给妹妹,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办。”说着便离开了黛玉的院子,又想起林援之的嘱咐,便又往书房过去,见林援之正在跟几个掌柜说商铺的琐事,便在外面厅里略坐了坐,方才进去。   林援之见宝玉进来便直接道:“你们筹办的那件事也算我一份,我已经插手了。”宝玉反应过来,惊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援之瞥了一眼宝玉又道:“这是第一件事,我是想问你,上次我在蟠香山那住着的时候,画的一幅画不见了,可是你错拿了?”   宝玉咬牙切齿的腹诽,我当时故意拿走的时候你装聋作哑,这会子说着话是什么意思,假正经,比贾政还假正经,哼哼哼,却还是故意问道:“是那幅画啊,我当时给家里姊妹们带了好些姑苏山水的画回去的,难道是弄混了?”   林援之便说是一幅秋日游湖的图,宝玉佯装惊慌道:“哎呦哟,可是弄错了,我还以为是我带的那几幅呢,竟把它不小心给了宝姐姐,我这就回去给你要回来。”说着便抬腿要走。   林援之道:“画都送出去了,怎么要?”宝玉紧接叹道:“对啊,我那几日去看宝姐姐,听她说很喜欢那幅画的风格,好像已经挂在屋子里了,真是不好再要了。”   宝玉见林援之似乎是笑了一下,忙出主意道:“不如这样,听说宝姐姐原来也喜欢作画,虽然许久没动笔,但是底子还是有的。既然是她拿了你的画,便让她还你一幅便是了,你看怎么样?”   林援之道:“你看着办,反正你拿走了什么便还我什么便是了,其余的我就不计较了。”宝玉应着便出门回府去了,果然要找了宝钗说起这件事,只道是那画的主人想要份回礼,宝钗沉默许久竟然也答应了,说是备好了便送过去。   宝玉纳罕不已,感情这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了,拿自己当红线了。不过,咳咳,这媒人好像是自己主动要凑上去的,心里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路过迎春以前住的屋子。   自从迎春走后这里便荒废了下来,宝玉见四周虽然打扫的干净,但是还是有些寂寥,便有些感慨,眼下府里的几个姊妹惜春回了东府,迎春入宫,探春处理家事不得空,香菱也和黛玉一起回林府了,眼下贾府就只有探春和宝钗两个人,难怪宝钗也不爱出门走动了,贾母那边也没往日热闹了。   这么说宝钗要是真嫁给那个人,好像也不错呀,宝玉心里点着鸳鸯谱,迎面却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魂都没了,忙行礼道:“给老爷请安。”   贾政被宝玉撞到鼻子,正是恼火,忽然意识到宝玉竟然都长这么高了,便有些诧异,从头到尾的打量一番愈发见宝玉形容出色,因想起日常听人说宝玉如今很是听话,读书写文章皆看得过去,说话便软了些道:“去哪?”   宝玉可不敢说是从宝钗那边牵红线过来,便顺便提道:“听说太太身子不太好,刚刚去看过,正要去跟老太太回话。”贾政听是如此,想起许久没去看过王夫人了,心里有些愧疚,想着也要过去看看,便打发宝玉去了。   宝玉慢慢逃离,步子虽慢心却在狂奔,幸而回来的时候听小红说王夫人有点不舒服,不然可就要没话做借口了,感叹着便回了屋子,又跟晴雯说了一遍这个事,晴雯爽利的应了。   过了几天,宝玉便以缩减用度为由带头裁人,又回明晴雯性子又不好便晴雯放了出去,外面说的是回了她姑舅哥哥家,其实是直接住进了宝玉刚刚打点妥当的绣坊后院,这地方地处横跨宁荣街的长安街东边,这边皆是成衣店铺,绸缎庄之类的铺子,很是妥当。   与此同时雪雁和几个林府里的小丫头也搬了进去,又添了院子里各处的看守的护院,小厮和婆子,除了外面的摆设和要招纳的绣娘之外都准备妥当。   只是晴雯自从出了贾府便时常抱怨宝玉,直嚷嚷着她怎么性子不好了,又当着宝玉的面赌气不肯应承了,还是雪雁在跟前劝着这才好些。众人只当这晴雯难伺候,岂料宝玉刚走,晴雯却笑喷了。雪雁便疑惑道:“你原是装的?”   晴雯便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二爷好玩的紧,他如今都把我赶出来了,还不许我撒会小气?再说了不是都说我性子是块爆碳么,我就这么着谁还能把我怎么样?”说得众人都笑了,皆说晴雯好爽快。   雪雁与晴雯以前也说过话的,如今见了更加亲切,便拉着晴雯笑道:“如今你也算是熬出头了,难为你性子这么直,针线上却是一流的,连我们姑娘常常夸赞你呢。”   晴雯笑道:“说实话,我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只是我生性又懒,性子又急,若是以后怎么了,你们只管明明白白的说,若是我做的不对,我便改了,怎么样?”   众人便都说笑着答应,又各自说出许多的不好的地方来,说要相互谅解,四五个人躺在屋子里说着话便歇下了。   筹备了半个月,绣坊总算是开张了,黛玉和宝玉探春也不好露面,便让封氏做了这个名义上的东家,黛玉又和探春相互商议了,给绣坊直接取名为织锦阁,是探春亲自提的匾。   里面的绣娘算上晴雯雪雁还有从林府过来的素雨,绯绿,菊儿三人一共是三十二个人,自开张起晴雯等五人便开始一个个的从基础教起,又互相学着,幸而这些人底子都不错,稍加指点,不出三个月各人便都有所长了。虽然刚开始并没什么收入,但是有其余二十几人的学费在内,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等到三月初的时候,探春让人把衣服样式的图纸拿了过来,便安排人手分工明确的做了起来,连做衣裳需要的针线材料也是现成的,省了不少的事情。   几个人底下算着,这样每日做三四个时辰,不管怎么样,到了中秋也是可以完工的,便在做衣裳的时候,偶尔也接起上门的生意起来。   俗话说树大招风,本来是极好的一件事,但是却因为这长安街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美女如云的绣坊,倒引得人时常侧目,招出一些是非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么么哒,大家羊年快乐不打烊≡^ˇ^≡   ☆、三十章   织锦阁的突然开张在这条向来纨绔常在的街上也锦上添花了一回,各府的管家婆子们见织锦阁门面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气派不凡,便有几家上门说起下订单做生意的事情,这本是件好事。   但是,小有名气也会招来些是非,有些纨绔浪荡子弟听说这边新开了一家绣坊,里面都是些俊俏小姑娘,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打理着,便动了那等污浊肮脏之意,屡次上门皆备外面的看守挡了出去。   这一日,又有一人带着管家和手下几个小厮,要上门跟掌柜的商量府里裁办衣裳的事情,   ,并且要求看绣娘的手艺和成品的做工。封氏知道这人是上门挑衅的,但是碍于身份也不好直接将客人赶出去,便请道楼上厅里上茶招待,一面又示意护院头领防备着,并遣了人去通知府里。   黛玉办绣坊,这件事林如海和林援之是默许的,林如海又特意加派了人手在暗中保护着,此时林援之跟着林如海去督察员左都御史府里做客去了,并不在府里,这人只好去通传给婆子,问黛玉的意思。   黛玉闻言便由一大帮人围着坐车从后门绕进去,在后堂看情况行事。细问究竟才知道此人竟然是当年迎娶迎春的中山狼——孙绍祖。   孙绍祖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乃是武官出身,如今只他一人在京中,自恃家资殷厚,便骄奢淫逸起来,外面看着魁梧健壮,善于应酬,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品质,此事黛玉怎会不知?   当年迎春如何草草被嫁,如何遭受□□,如何委屈如何寻死,她的心里凄苦。虽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魂魄游离之间,所听所闻却比众人都多得多。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迎春之懦弱自然可恨,但是这个孙绍祖更不配为人。   黛玉回忆愤懑之际,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几乎落泪,蓝鹂见黛玉有些不舒服,忙要询问,却听到前面一阵吵闹声。   黛玉忙让人去看,蓝鹂赶过去的时候,便看到绣房里的绣架针线辊子散乱在地上,孙绍祖和晴雯对峙着,绣娘们也乱成一团,拉的拉看的看,砸东西的砸东西,骂骂咧咧的骂骂咧咧。   蓝鹂也慌了,正要问个究竟,见雪雁迎面过来连连摆手摇头,又只听晴雯骂道:“管你什么身份,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当我们是什么,也要来动手动脚的来取笑?”   孙绍祖就是来找乐子的,被晴雯一通乱骂,心里狠劲一上来便放下话又要让这里的人好看,又道:“什么臭骚娘们,看上你是给你脸面,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也不客气。”说着啐了一口便让人砸东西,封氏连忙把晴雯等人护在后面,要上前劝说,这孙绍祖一把把封氏推开,便要抽鞭子。   场面顿时慌乱,两面对峙下面小厮已经闹成一团,这些女儿家又是怕又是臊又是气,一时间也乱了分寸到处乱跑,晴雯连喊了好几句也没人听。   正此时,门外又冲进来一大帮人将孙绍祖团团围住,响亮的传出一句,“孙指挥好做派,不知道要是上面知道了,这兵部题升的候补还轮不轮得上你?”   黛玉原本是在后面,突然听到动静小了点,心里仍旧很不放心,便上了小阁楼隔着镂花屏风探看,见情势混乱便有心让护院出去动手。这想头在悬在脑海里,便看到沈澈带着人冲了进来,吓得孙绍祖连忙收手,满口求饶,便示意婆子下去看着。   只见沈澈二话没说,便让人把孙绍祖拎了出去,外面早就围观了许多的人,孙绍祖失了脸面忙掩着脸上马落荒而逃,心里胆战心惊,心里暗道:这竟然是南安王府的铺面么?又暗狠身边的人没打探清楚,回去又是一顿恶狠狠的打骂,再也不敢动歪心思,呆在家里不敢出门。   黛玉见竟然是沈澈出面解决,心里不甚感激之余便有些疑惑,让底下人下去收拾之余,便请人将沈澈请了过来。   沈澈进了后院,便让人在外面候着独子进去,见屋子里明丽大方,像是将两室打通,只在门口放了一架大芙蓉画架屏风,绕到里面见东西各两列座椅,瓶中插着时兴花卉,中间搁着一个钟鼎般的大香炉,四面垂着大铜风鸣环,眼前垂下轻纱幔子,搁着三重,左右皆有侍女婆子垂手而立。   黛玉端坐在里面见沈澈进来,便让蓝鹂上茶,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语,因问道:“今日多亏公子出手相助,想来是早就知道这是我林家的产业。但不知是偶尔经过这里呢,还是另有隐情?”   沈澈笑道:“姑娘聪颖,我的确在外面安排了王府的眼线,原只是想看看国公府派的人是否可靠,没想到却不小心探听到是林大人府上的绣坊,故而不曾出面。近日听闻有些是非上门,所以留心添了人手,恰逢路过,瞧不过那人做派,才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黛玉因笑道:“公子客气,原是我们的不是,既然舞衣的事情交给了我们,无论如何一定会按时保质地完成的。若是王府不放心,我便着人每日里去王府回话,不容公子亲自过来了。”   沈澈原本就是借机想见黛玉,被他这么一说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硬留在这里,就有些无赖道:“我与姑娘也并非初次见面,与府上也算是有些交情。既然这边接了王府的生意,那就要万无一失才行。正所谓眼见为真,真是因为事关重大,必得亲自盯着,既然你是东家,自然也要随我一起看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黛玉一时语塞,这摊上皇家的事情,便是天大的事情,这个南安世子既然想留在着,那便留着吧,干嘛要拉上我?   沈澈见纱幔后面很是安静,还以为惹恼了黛玉,便又道:“姑娘若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得亲自来看看着,那边算了。”   “正如公子所说,既然接了这单生意,那么成品的好坏自然关系着林贾两府以及王府上下,况且既然您都要求了,小女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黛玉款款而起,淡淡地应了,便要扶着蓝鹂离去。沈澈的初衷便是黛玉,好不容易见了,怎么能轻易就放她走?但是又不能贸然就冲进去拉人,只好大声喊道:“你不许走!”   黛玉尤觉好笑,便回身道:“公子又有何事?”沈澈支支吾吾半天便道:“也没什么,只是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孙家公子定然以为这是我王府的地方,以后别人也不会再敢招惹这里。那……那姑娘难道只是口头感激,不作别的表示吗?”   黛玉听他这话像是别有意思,便又回到座上,静心思量。这个南安世子从自己随哥哥回扬州时候便在一条船上,后来又顺便住在林府,再后来去蟠香寺也有他。他怎么阴魂不散?   若是因为哥哥的话,这里面有没有哥哥的事情,思前想后,得出的结论让黛玉心中一惊,蓦然抬头,正好风掠过纱幔,掀起一面,正对上沈澈欣喜的眼睛,黛玉不由得红了脸。   蓝鹂年纪稍大些,也看出了一些意味,便上前挡住沈澈的视线笑道:“回公子,我们姑娘感激公子今日之恩,已经遣人以绣坊的名义,给府上王妃和太妃各自送了套新出的云锦蜀绣狐尾翻领的披风,想必已经到了。”   沈澈见蓝鹂挡住黛玉了,便有些不悦,故意又道:“那是你们姑娘的心意,今日救场之人是我,那用什么谢我?”   黛玉定下心神,便有些恍惚,唤回了蓝鹂便借口告辞了。沈澈心里不痛快,一路过去脸都阴沉沉的,什么意思嘛?竟然敢赶我出去?啊啊啊,好烦。难道是我唐突了人家姑娘?没有啊……   “小庄,你说这林姑娘是很讨厌我啊?”沈澈边走边向身边小厮问道,一面寻思着下次见面怎么说话,怎么套近乎。   小庄笑盈盈地凑上来,忙道:“哪能呢?咱们家公子人见人爱,那个姑娘不想和您扯上关系?那林家小姐肯定是没懂公子的意思,公子得再往明白里说。”   “明白?我还不够明白么?爷放着那么多事不管,天天守在织锦阁外面喝茶,多不容易。”沈澈白了小庄一眼,又觉得小庄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便试探地说道:“要不,再送些礼物过去?要不再让援之帮忙暗示暗示?”   “你说这姑娘家都喜欢什么呢?绸缎?胭脂?还是金银首饰?书!对了这林姑娘肯定喜欢书!”   小庄灰溜溜地跟在沈澈后面,一面看着他家世子突然为了一个女人这么憨傻,一面唉声叹气,这么晚回去,太妃肯定又要骂了,心里流着泪水,抬起头却发现主子走的人影都没了,忙追了上去。   “主子,我觉得您有点自降身价。”小庄的确这么觉着,堂堂南安世子,想要一个女人还不简单?干嘛费这么大的功夫?   “知道爷为什么一直不肯纳妾么?”沈澈盯着小庄,眉眼笑的弯弯。小庄看得有点眩晕,迷糊糊地疑惑道:“为什么啊?”   沈澈趁其不备,一扇子砸下去,道:“因为爷要娶个称心如意的,像王爷和王妃一样,懂吗?”小庄摸了摸脑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怔在原地还在想刚刚那一扇子是怎么打下来的,真疼。抬起头在看,他们家爷又不见了,“公子,等等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一   沈澈回王府之后去给太妃请安,太妃果然嗔怪,沈澈便连哄带骗的暗示太妃他看上了一个姑娘。按说沈澈年纪也不小了,又是王爷世子,也该有个世子妃了,只是这太妃一直没有中意便一直拖着,但是这段时间太妃心里却有了人选。   此刻,听这沈澈明里暗里的暗示,便道:“这件事哪能这么容易?我已经有了人选,已经和王妃商量过了,想来你肯定中意。可别闹了,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不过是今天说了,明天就忘了的顽话罢了。”说罢,就推说头疼让沈澈退下了。   沈澈认定了黛玉便不愿意将就别人,心里坐定了主意便回了房间,左想右想总觉得心里烦闷,就去漪澜阁看妹妹沈心瑶,没想到昭筠也在,便没精打采的打了招呼,便坐在一边发起呆来。   沈心瑶便当着昭筠的面笑话道:“你瞧,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发起呆来。这几日日日这样,连我也看烦了,他偏喜欢在我这里坐着,让我这也乐不起来。”   昭筠便拉过沈心瑶笑道:“你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刚要跟你说呢,你哥哥这是生病了。”   沈心瑶不解,便回头看沈澈,沈澈没好气地道:“你才有病,我好好的哪里生病了?”   昭筠偏过头便指着沈澈的心笑道:“咦,你怎么又不知道了?你难道不是这里病了?”又转过头凑在沈心瑶的耳朵上悄悄笑道:“你哥哥看上了一个姑娘,可是呢,这姑娘偏偏不理他。”   沈澈听到一声半句的,忙喝道:“臭丫头,胡说什么呢?快闭嘴。”昭筠偏不听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喊道:“你上次求我去荣国府看她的事情,我还没说呢?你急什么,有你急的时候!”   沈心瑶听着好像很有意思,忙道:“什么姑娘,是谁家的,快告诉我。”昭筠被沈澈追的乱跑,笑的直不起腰来,蹲在地上笑道:“你问你哥哥去,看他羞不羞?”   沈心瑶便拦住沈澈笑道:“哥哥快跟我说,你怎么跟端雨说,反而不跟我说?我可是你亲妹妹,不然我就去告诉太妃去。”   沈澈被这俩妹子闹得没法,便放弃了反抗,趴在椅子上不说话,昭筠知道沈澈默许了,便拉着沈心瑶将这前因后果,细细地说了一遍,还没说完,沈心瑶便忍不住打趣沈澈,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澈硬是没啃声,却是昭筠想了个法子,笑道:“说起来瑶妹妹还没见过这位姑娘呢,不如趁着太妃的寿宴,咱们下帖子请了过来,这样咱们好在一处顽,又能让咱们这位痴心的哥哥如愿以偿?怎么样?”   沈心瑶便说极好,话音刚落便听到南安王妃过来了,王妃笑道:“什么极好?”沈澈忙上前扶着笑道:“原是妹妹们在说太妃寿宴的店子,说是要替您分忧呢。”   王妃便笑道:“有心了。”又问昭筠北静王妃怎么没一起过来,昭筠笑道:“王妃不知道,嫂嫂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我哥哥怕摔着,连多走一步路也不许呢。”   王妃诧异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也不知道,原来还想着邀你嫂嫂一起去看看太后呢,这下子可是没指望了,倒是要我备着厚礼去瞧她了?”   昭筠等人便笑着又寒暄几句,至晚间便回府了,刚一回府就听说林府的送了东西过来,让昭筠亲启。昭筠便急忙回到屋里,见是一封信,便欢欢喜喜地拆开,笑道:“真是了不得了,香菱竟然真的问到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问的?”   小璐忙问:“是什么东西?”昭筠收了信笑道:“上次咱们去林府玩,说起要感谢那位贾公子的礼物,却不知道送什么,适才送了这个过来,上面正是他亲笔写的喜好。”   小璐奇怪道:“可是郡主,他送东西不过是客气而已,王爷都没说什么,您?”昭筠便催道:“去嘛去嘛,来而不往非礼也,哥哥忙着他的如玉楼,嫂嫂要养身子,回礼肯定交给管家了,管家肯定又看着什么金啊玉啊的回礼,多没意思,就照着这上面写的送,不是很好嘛?”   小璐拗不过昭筠只好接着便下去了,昭筠一脸惬意地倒在床上,突然想到宝玉的样子,觉得心里暖暖的,不一会便睡着了。   六月十二是南安太妃的寿辰,办的并不是很盛大,但是因为南安王府向来好人缘,人也就去的多,各府太太小姐一堆一堆的过来,就连忠顺王府也遣人送了礼物过来。   黛玉和香菱也收到了请帖,便乘着马车过来,里面接引的婆子们一听是林府的小姐,忙按照沈心瑶的吩咐带到了后面女眷说话听曲的阁楼上。黛玉本来还奇怪,自己与南安王府素无瓜葛,怎么好端端的下帖子请自己,还有香菱要邀请了。待这会子看到昭筠心里算是明白了大半。   昭筠见黛玉和香菱过来了,忙拉着沈心瑶彼此介绍了一遍,沈心瑶拉着黛玉的手细细地瞧了一遍,便道:“难怪。”黛玉便道:“难怪什么?”昭筠忙上前笑道:“难怪我日日在瑶妹妹跟面夸你们,个个都像神仙下凡似的!”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站在阁楼下面的沈澈看到黛玉笑了,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刚转过身却碰到表妹柳月贞,吓了一跳。   柳月贞凑上前向上看了一下,便问道:“表哥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过来了也没觉察到。”   沈澈敷衍道:“没什么,表妹怎么在这儿,姑妈也过来了吗?你先逛着,我要去前面招待客人了。”说着便一溜烟没影了。   柳月贞站在刚刚沈澈站过的位置,靠在树上,又往上看了看,便看到昭筠和沈心瑶,围着一个没见过的姑娘说话,心里就有了一番猜测,冷笑道:“可真是亲热的很啊。”   侍女小彤在一旁跟着没听清楚柳月贞说什么,忙问道:“姑娘说什么?”柳月贞没好气地道:“没什么,咱们也上去看看,那边看戏可比这里方便多了。”小彤便笑道:“阁楼上高,又凉快,可不是方便么。我扶姑娘过去罢。”   这小彤心思单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家小姐的薄怒,待上了阁楼看到王府的几位姑娘都在,柳月贞又和和气气的打了招呼,又故意瞧着黛玉问道:“这两位妹妹是?”   沈心瑶便介绍了一遍,柳月贞心里不屑,嘴上却亲热的很,一口一个玉妹妹,菱妹妹的叫着,几个人坐在靠南边的桌子上吃茶说话。黛玉见外面戏台子上唱的是贵妃醉酒,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宝钗,便说想下去走走。   沈心瑶便说外面太热不肯下去,昭筠说要和黛玉香菱一起下去。柳月贞见黛玉要出去走走,心想要是沈澈那会真的是在看这个林黛玉的话,肯定还会遇到,便说也要跟着下去。   四个人一起身带动了一大团的丫鬟婆子,沈心瑶见大家都走了,又觉得没意思,索性喊人带了伞,也一同下去,在狮子湖附近说笑。   黛玉本来是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一帮子人都跟了过来,昭筠香菱自不必说,沈心瑶是跟着昭筠的,那这个柳月贞干嘛跟着?不知道为什么黛玉总觉得这个柳月贞哪里不对劲,眼神里有敌意。   但是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走了一会反而放下心来,因说起这湖名字的来历,沈心瑶便笑道:“说起来那还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嚷着让哥哥给我摘花看,哥哥见我喜欢的紧就想帮我摘,结果一个没踩稳便摔了下去,差点丢了性命,哥哥额头上现在还有一块地方长不了头发呢。   后来家里人就吓我们说这湖里面住着一只大狮子,没人的时候就跑出来吃小孩,才唬住我们。后来就干脆让底下人都叫了起来,我和哥哥竟也当了真,果然没再这边乱逛过。”   昭筠便笑道:“都说我小时候无法无天,原来平日里最安静的人才是最爱闹腾的。”沈心瑶便笑道:“这话可不对,我可不是这里最安静的,你说对不对,林姐姐?”   黛玉见她们取笑到了自己,便也笑着说了几句,便和香菱一起听沈心瑶讲园子里的景致,一时间走到了莲花盛开的地方,香菱看到莲花嫣红可爱,像羞红脸的月牙,便牵着黛玉到湖畔看花。   几个姑娘们凑热闹也都跟上去,推推嚷嚷的都站在湖畔,指着这朵说好看,指着那朵说清新脱俗,水里面倒映出五色的窈窕影子来,分外好看,上面又有婆子们打着新鲜花样的纸伞,远远看着像画里的场景似的。   几个人正指指点点的说着,忽然听到“扑通”一声,众人猛地抬起头皆面面相觑,生怕是谁不小心掉了进去,见众人都安然无恙,这才忙让人过去查看究竟,原来湖东面过来几只小船,前面这条船上的人不知怎的没坐稳摔了下去,幸而这边水位不深已经把人拉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二   黛玉昭筠等人本来在观赏莲花,突然就听到“扑通”一声,心里俱是一惊,忙闻声过去查看,细问之下此人竟是宝玉。   原来是此次宴会还为各位公子们安排了赛船射箭等活动,方才比赛行舟,每人一只舴艋舟在狮子湖上进行比赛,同行的六个人里面,宝玉走的最快,自恃胜券在握,便回过头跟众人嘚瑟,结果,一个没站稳东倒西歪的栽了下去,弄了一身泥巴。   众人中有认得宝玉的不认得宝玉的,皆拿这个当做笑话来听。毕竟宝玉也没伤着,这边刚好是浅水处,就算是跌进去,也不过是弄脏一身衣裳罢了。这其中唯有一人不乐意了,怕这怕那的问东问西,又让婆子亲自去看了一遍,这才放心。   黛玉便见状心里隐隐发笑,又暗中捅了香菱一肘子,轻声道:“你瞧她,得亏只有一张嘴一颗心,若是再多几个,菩萨都不够求了。”   香菱便有意看了昭筠一眼,见她眉蹙秋山,焦心之态露在脸上,便拉过昭筠笑道:“我倒是奇怪了,又不是你们家谁,掉在你们家湖里,你怎么这么着急?”   昭筠这才觉察自己表现的有点太明显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便大方地说道:“人命大过天,不管是谁出了事,不管伤重伤轻,多问一句总归是好的。像你们似的,站在这里说风凉话,也不管人家死活?”   黛玉笑道:“原是我们没心肝,哪里比得上你一颗心分成几瓣的用,还嫌不够呢?”昭筠红着脸小声嘟囔道:“玉妹妹惯会取笑我。”   黛玉和香菱在这边笑话昭筠,突然听到另一边柳月贞突然“哎呀”一声,原本四处张望的几个人一起回过头,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只听柳月贞摸着发髻道:“我的缕花镶宝孔雀簪不见了。”沈心瑶慌忙道:“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呢?那可是太后娘娘亲赏的,咱们姊妹每人一枝,独一无二的,这可如何是好?”   昭筠忙道:“左右是咱们几个人在一起逛着,保不齐是不小心挂在哪儿了,大家都好好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呢!”说着便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打量了起来,黛玉也和香菱一起,互相瞧了瞧,又四处寻觅,半晌只听柳月贞叹道:“哎呀,恐怕是掉在哪儿了,我还是去来路上找找吧。”说着便扶着丫鬟小彤匆匆过去。   沈心瑶回过身见柳月贞绕着小路往园子西北角过去了,忙担心道:“那边是哥哥准备跟客人比赛骑射的地方,这时候赛完了舟,那也该开始了!不行,太危险了,得去把表姐叫回来。”说着忙命侍女过去追柳月贞,自己也忙忙跟了上去,众人虽不知道这个孔雀簪到底是多么珍贵,但是见沈心瑶追上去了,也就跟了过去。   黛玉和柳月贞原也没什么交情,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见柳月贞兴冲冲地从小□□绕出来笑道:“找到了找到了!可算找到了,竟然是掉在这边的花丛里,这一大片的芍药倒是绿莹莹的看得明显。”   众人围拥在柳月贞周围接过孔雀钗细看,果然很是精致,黛玉被挤到一旁,便扶着雪雁绕到花丛那边观赏芍药,见一团团的粉白硕硕更加喜爱,连众人走远了也没发觉。   香菱见黛玉没有跟上来,便回身去拉她,却听到昭筠突然大喊了一声,“小心!”黛玉未及抬头便看到昭筠突然扑了过来,倒在自己的身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众人一齐扑了过来,急忙吵嚷起来,喊救命的喊救命,叫太医的叫太医。昭筠忍着疼痛勉强笑道:“你们都别慌,我没事,只是伤到手臂罢了,玉妹妹没事吧?”黛玉含着泪忙道:“快别问我了,先让太医瞧瞧才最要紧。”说着随着一起回屋子里去。   黛玉心里感愧,便也陪在昭筠床头不肯离开,直到太医过来问诊,才随沈心瑶等人退到屏风后面,听说昭筠没伤到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南安王妃,南安太妃也由一大帮人拥着声势浩大的过来,昭筠见大家都这么声势浩大的,便安慰道:“太妃怎么也过来了,好好的日子,让我给搅合了,便是我的不是了。”   太妃嗔怪道:“还说嘴呢?你瞧瞧这细皮嫩肉的留了疤可怎么好?”又责怪底下候着的人侍奉主子不小心,要责罚,还是昭筠求情才罢。   黛玉见昭筠一张苍白笑脸还使劲让大家放心,更加心疼,只听柳月贞愧疚道:“我怪我好好的找什么簪子,害的大家都去那里,又害的端雨受了伤。”黛玉便道:究竟是替我挡了这一箭,实在是我的错。”   昭筠怕黛玉自责,忙笑道:“哪有那么娇气?就是蹭了一点皮而已,你别看脸色不好,只不过是被吓得而已。”又向王妃和太妃道:“您瞧瞧,这会子都个个要说自己的不是,难不成我也要怪自己多管闲事么?太妃别担心,我好着呢,外面还有客人在,要是因为我耽误了,我更加难为情了。”   南安王妃听昭筠都这么说了,又见她有说有笑的,便也劝道:“端雨说得对,太妃还是回去了,免得外面那些太夫人们说咱们冷落了她们,不合礼仪。”   南安太妃点又嘱咐了昭筠几句,又看向黛玉笑道:“好孩子,快过来,你可还记得我啊?”   黛玉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太妃万福金安,今日本是您的寿辰,没想到还未拜寿却让您烦忧了,还请太妃恕罪。”   南安太妃便拉过黛玉,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丫头怎么今日生疏起来了?可是我吓着你了?”黛玉便低头笑道:“太妃言重了。”   昭筠见王妃眼里有些焦急,又不敢催促,便笑道:“玉妹妹向来讨人喜欢,太妃这会子也拉着不放,不如等会留她住下再慢慢儿的看?这会子再耽搁,到头来又要怪玉妹妹不识大体,生的这么好,让太妃连外面的夫人们都忘了。”   太妃转身指着昭筠笑道:“你个猴儿,数你伶俐。”说着便起身,众人见太妃起身也忙跟了上去,直送到门口方罢。这一时昭筠歇在沈心瑶的院子里,黛玉等人陪在一边说话,外面突然通报说沈撤过来了,黛玉便要避开,昭筠拉住笑道:“你跑什么?他还能吃了你?”   沈心瑶也忙挡住笑道:“都是见过的,无碍。”柳月贞便有些不自在,瞟了眼黛玉,便伸着脖子往外面瞧。香菱见黛玉面上讪讪的,便悄悄笑道:“我听说上次扬州,你和这位沈公子就见过的,他又住在你府上,怎么如今反倒生疏了?”   黛玉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开口,只听沈撤进门便问底下嬷嬷道:“郡主的伤重不重,伤到哪儿了?太医怎么说?”昭筠大声笑道:“像你这么琐碎地问,伤都好了。”   沈撤瞥了眼黛玉,看着昭筠胳膊上缠好的纱布圆滚滚的,便故意笑道:“没事就好,看你精神也好,只是可惜了这件衣裳了,剪成这样改天给你赔十件?”   昭筠噘着嘴巴道:“原来是关心这件衣裳啊?那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受不起。”   沈撤便道:“我可不是来关心衣裳的,我是替某个人来道歉的,人家还说改日要亲自向你赔罪呢,还说什么若是伤了郡主,那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柳月贞见沈撤进来半日都没瞧过她一眼,接着话茬忙道:“那支箭是谁射的啊?怎么射的那么偏?差点伤了林妹妹,又让端雨妹妹手臂受伤,真是不小心。”   沈撤假意咳嗽了一声,支吾道:“都怪我太大意,想着客人应该都在亭子那边看戏赏景了,便拉着人教射箭,哪知道他没什么底子,拉着弓乱射,竟然射歪了伤了人。”见昭筠和黛玉都笑了,便知道她们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便又笑道:“不过这人已经请过罪了,怎么罚,还请郡主示下。”   昭筠羞涩地低下了头,拨动着手帕,低低地笑道:“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沈撤便道:“那我就懂你的意思了,还有一件事,太妃说要留林姑娘在府里玩两天,又说你是在这边受的伤,合该这边府里负责,已经回过话了,王爷也同意了。”   昭筠忙笑着点头,又想拉黛玉说话,岂料刚一抬胳膊便疼得要命,哎呦喂的喊了起来,黛玉忙扶好嘱咐,又向沈撤行礼道:“那就多谢太妃盛情了。”香菱便向黛玉道:“你放心在这,那边府里的事情我和娘帮你看着,要是有什么事,我着人来回你。”   眼看时辰也不早了,香菱便和嬷嬷们回府去了,柳月贞不知怎的也不回去了,便和黛玉一同留了下来,是夜黛玉到太妃那边请安,又谢过太妃和王妃,说了一会子闲话,便和沈心瑶一起回房间了。   南安太妃见黛玉走了方道:“你觉得这个林家姑娘怎么样?”王妃笑道:“模样不必说,性子看着也安静,听说文墨也好。太妃莫不是动了那个心思?”   太妃老谋深算地笑道:“实话告诉你,我这两年一直留心看着,要给澈儿寻一门好亲事。早先就见过这个丫头,当时年龄也小,模样行事虽好,也看不出什么,现在越发大了,身上天然一股子气派,我倒是喜欢的紧。”   王妃便琢磨道:“她父亲是大理寺正卿,家世倒也还好,只是不知道许人家了没?澈儿的意思好像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咱们这样就定了,他不肯怎么办?”   太妃道:“我瞧这个就不错,他再喜欢什么也只是喜欢,由了他了?再说婚姻大事,哪有他能做主的?咱们又是这样的人家,更是马虎不得。我知道你中意月贞,但是月贞性子太肤浅了,日后怎么做个个合格的王妃?这是远点儿的,咱们也要想到了才是。”   王妃便笑道:“太妃考虑的是,原也是姨太太那边说过,我又见月贞和澈儿是一起长大的,才有这个心思。”   太妃扬眉冷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澈儿对月贞没那个心思?若是真有,那我早就定下来了。理国公府那边的趋势也大不如从前了,后面的几个小辈都是顶着祖宗的空帽子耀武扬威,能有什么出息?你别看林家看着没什么,他们家祖上袭爵,日后未必就不会,他们又是书香世家,王爷就好一个文字。听说他们大公子今年也是桂榜有名,不可小觑啊。”   王妃看太妃已经有了主意,便不欲再说,反而说起次日都宫里请安的事情,略坐了坐便告辞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留言点击和收藏,么么哒   ☆、三十三   却说黛玉刚送走管事的许嬷嬷,又一大堆婆子或带着提着抬着东西跟了过来,回话的秦嬷嬷说:“林姑娘放心歇下吧,这些是我们公子特意嘱咐送回来的,姑娘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让人告诉我一声便罢了。”   雪雁忙替黛玉谢过,又亲自送了出去,回到屋里狐疑道:“怎么是他家公子送的东西?听说王府里是王妃主事,而且刚刚王妃已经派人过来一次了啊?”   黛玉笑道:“许是他们府里待客尊重的意思,咱们不用多心。”雪雁便说:“说起来王府可真大,幸亏到处都是丫鬟婆子,不然婢子一个人走恐怕要迷路的。”说着便铺好了床,准备撒下帐子。   “林妹妹睡了吗?”外头湘帘响动,一声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黛玉抬起来,便看到柳月贞花枝乱颤的走了进来,一身京中时兴的橙红雪缎菱花裙,上面搭着一件轻薄的小披肩。   黛玉起身笑道:“外面恐怕有些冷,怎么这时候还过来?”说着便将柳月贞请道对面的绣墩上坐下说话,见雪雁已经去沏茶了,便又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柳月贞用帕子轻轻地拭了一下嘴角,笑道:“想着妹妹日间受了惊吓,便过来看看。”   黛玉道:“多谢姐姐想着,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端雨姐姐,替我挨了下,当真是过意不去。”   柳月贞结果雪雁的茶,眼眸流转,突然道:“那射箭之人也着实不小心,看白天的情景,想必是认识的人?难为端雨肯饶了他,若是平常,还不得绑在树上做靶子解气。还是表哥细致,又为那人说情,又关心你有没有吓着。”   黛玉听罢便故意省去了最后一句话,笑道:“若真是这样,我倒想看看热闹。就怕咱们这位郡主突然发了善心,刁蛮不起来。”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有人笑道:“好呀,谁在说我坏话?可让我逮着了。”   黛玉忙起身迎出去抱怨道:“你怎么也来了?伤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了?”昭筠用左右挽着黛玉蹭道:“哎呀,我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你怕什么?你要是心疼我,也该过来陪陪我,我闷得慌,才过来的。你这会又来派我的不是,贞姐姐你评评理!”   柳月贞便道:“你们嘴皮子都厉害,我才不招惹你们的事。只是,好歹进来坐好了再说话吧,哪有站在门口说话的?”   黛玉这才意识到她和昭筠站在风口里,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外面,便扶着昭筠进了里屋。   昭筠便抱怨道:“刚刚澈哥哥过来,带了好些稀奇古怪的膏药,又啰里吧嗦地说了那么久,脑袋里闹哄哄的!我想着出来走走,便顺路找贞姐姐,听说你打这边过来了,就追了过来。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柳月贞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起那个粗心大意的人,不知道妹妹要怎么罚他?”   昭筠瞧了眼黛玉,又看向柳月贞,奇怪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事儿了?人家已经赔礼道歉了,我干嘛还要和人家过不去呢?”   “这可不是你的性子,若是以前你还不得想着千万个法子还回来?”沈心瑶从门口蹦蹦跳跳地进来,开口便是这句话,还不及众人反应过来,又道:“你这个丫头,对人好起来那边是千万个好也不嫌多,若是讨厌谁也是千万个都嫌少,也不知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黛玉见状便请人添了一个绣墩,才笑道:“你们倒是把她看得一清二楚了,她还以为装的好呢?”   昭筠冲着黛玉吐了吐舌头,便向沈心瑶问道:“听说王妃找你有事,怎么?说完了?”沈心瑶道:“是宫里面的事,说起来林妹妹恐怕也知道一二。”   黛玉听是宫里的事情,又是自己知道的,便道:“宫里的?我竟没听人提起过。”沈心瑶便道:“也难怪你不知道,只是和你外祖家荣国府有些关系的。”   黛玉道心里想着恐怕是元春怎么了,便有些忧心,只听沈心瑶道:“圣上新晋封了一位颖良媛,是荣国公府里的二小姐。真是因为朝令会上这位颖良媛棋艺精湛,以一人之力大败孟罗国,子安国,石乃国三位来使,所以赢得了外国来使的尊重,圣上还特赐一盘和田蓝玉的雕金棋子,如今很是得宠呢。明日算是庆功宴,太妃说要我也跟着过去。”   昭筠舒了一口气,笑道:“幸亏我受了伤,不用去的,真是祸兮福所倚,要不然宫里规矩那么多可要闷死人了。”沈心瑶叹了一声,便有些闷闷的,黛玉因为迎春的事情很是纳闷也不说话,众人坐了一会子便散了。   黛玉几日间与昭筠心瑶一处玩笑,在南安王府也逛熟了一大半,这一日昭筠说要带黛玉去看好东西,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说忘记了一样东西,要回去取,也不等黛玉回答便扶着小璐匆匆去了。   黛玉来的时候因昭筠说有她呢不用带丫头了,便也没带雪雁,此时正好走到这个没到过的地方,便不敢走动,又怕站在这奇怪,又觉得走远了昭筠找不到她着急,便徘徊道近处的走廊下坐着,看到近处的花草甚少,皆是竹林。   因想起前事,自己住的□□馆,又想起□□妃子的雅号,便有些伤感。也不知为什么黛玉最近总感觉自己没以前那么怨恨愤懑了。   以前总是对众人皆有些怨怼,当初自己生命垂危,除了一个寡妇李纨之外,却只有探春陪着自己。也正是因此,自己便与探春亲近些,又想帮着迎春一些。黛玉想的出神,没留意角落里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昭筠这时候气的直跺脚,她制造了多少机会给她这位澈哥哥,可惜这位爷实在是羞涩,只知道偷偷瞧着,只说生怕唐突。   “唐突屁,你快点!”昭筠狠狠地瞪了沈澈一眼,右胳膊不能动,垂在一侧,撇过头看了黛玉一眼,忙一脚踹向沈澈,沈澈唯恐避之不及,忙跳了出来,正好对上黛玉有些惊恐的眼神。   “沈公子?”黛玉被身后重重的步子惊得回过神,见是沈澈,便有些难为情,忙垂下头问了一声好,便要离去。   沈澈想要试探黛玉心意已经很久了,每次都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着太妃就要给自己看亲事了,他怎能不急?   “林姑娘,你等一下。”沈澈疾步上前,挡在黛玉面前,他又比黛玉高一个个头,一大块阴影压在黛玉面前,刚好挡住了眼前刺眼的阳光。   沈澈见黛玉神色不太好,眼圈也有些红红的,一时心急便把手放到了黛玉的肩上问道:“你怎么哭了?”   黛玉不动声色地躲过沈澈的手,又用余光扫了眼周围,低声道:“我何曾哭了?”心里想起沈澈的屡屡暗示,感觉怀里像是揣着千万只兔子似的,脸颊白里透红衬着微光就像夏日里的雪蕊芙蓉。   沈澈急切道:“你明明哭了!你看你眼圈还是红的,你怎么不承认?可是谁欺负你了?还是谁给你眼色了?还是缺什么?你要什么只管说,我都给你弄了来!”   黛玉谢过沈澈好意,便要绕开走,见沈澈总是挡在自己前面便有些恼,道:“公子尊重些,若是别人看到了,教我如何是好?”   沈澈便不知道在说什么,呆呆的站着,也忘了自己的目的,余光扫过角落,看到昭筠缩在那边,手舞足蹈的比划,不由得又增了几分胆气,忙赶上前又挡住黛玉的去路,道:“姑娘请听我一句话。”   黛玉犹豫半天,方低头咬着嘴唇,含糊道:“请说。”   沈澈见黛玉有些松动,忙道:“姑娘不懂吗?”   黛玉玩弄着手里的帕子,低头道:“公子说的我不明白,怕是也不该明白。”   沈澈便站直了抬头道:“姑娘想必是忘了,姑娘还没谢我呢?我要谢礼。”   黛玉这才抬起头,沈澈的脸上仿佛笼罩着明灿的日光,心里暖暖的,油然而生一种安然,便笑道:“哪有人张嘴就要礼物的?”   沈澈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清澈的眼珠子认真的看着黛玉的眼睛,无赖地笑道:“我就要,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黛玉一时不妨便让沈澈从手里夺去了帕子,心里惊恐不已想要去夺,又羞怯不已不好意思上前,两厢为难之际,脸色红白交替,霎时可怜可爱。   “你生气了?”沈澈攥着帕子笑道:“你别生气,我还给你。”说着便把帕子又塞到黛玉手里,又道:“这原本是姑娘的东西,我从姑娘的手里拿了过来便是我的,现在我又把这帕子还给了姑娘,便是我送给姑娘的,姑娘可要收好了。”   沈澈一口气说完,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便欢呼雀跃的跑了。黛玉拿着帕子,看着上面绣着的兰草心里有种乖乖的滋味,又见沈澈的身影已经远去,突然觉得有些眩晕,心里千百般思绪萦绕不绝。   “玉妹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教我好找啊!”昭筠见状忙佯装刚刚走了过来,左手碰到黛玉的右臂吓得黛玉忙回过头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你们怎么样,反正这一章萌到我了,原谅我笑点太低,哈哈哈,太萌了^o^   ☆、三十四   黛玉看昭筠找了过来,下意识瞄了一眼远处,这才敛了神色与昭筠说笑着往院子里略逛了逛,便说有些困了托辞回去。这一夜黛玉难眠,心思沉沉,做了一晚上的梦,及早上起来的时候眼下一片乌青。   黛玉照着镜子,端详了许久,才嘱咐雪雁略微施粉遮掩过去,便心事重重的往南安太妃这边过来请安告辞。因为早上,林援之过来接黛玉回去,说是林如海的生日到了,要回府筹备。   黛玉自从昨日和沈澈对话之后,自然是明白了些沈澈的意思,但是前有宝玉的事情时时警示,对于她而言,爱情真是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自己还能再次陷入一段新的感情吗?   黛玉想的失神,刚跨入打起帘子的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宽大的胸膛,下意识的抬头一瞥,脸便涨的红红的,“公子先走。”   沈撤刚刚请安出来,便撞到了黛玉,因知道林援之要接黛玉,便有些不舍得,又怕她因为昨日的事情怪他,心里也慌乱了起来。雪雁在一旁看着,见这两个人也不好好说话,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双双红了脸,便轻轻地扶了黛玉一下。   黛玉回过神来,忙退了一步,让开出门的位置,便自往里面进去了。黛玉在这王府也住了一段日子了,如今昭筠的伤也好得多了,便也在里面陪太妃说话,听说黛玉要回府了,便很舍不得,协商了半天,才说等闲了再去林府相见罢。   黛玉与太妃说了许久的话,又得了太妃的一些赏赐,便谢着从里面退出来,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沈澈居然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便故意低着头催雪雁快些走。   沈澈偏偏是想事情想得入了神,还是门槛上坐着的丫鬟故意咳嗽了一下,才清醒过来,忙追上去道:“姑娘要回家了吗?”   黛玉抬眼瞧了沈澈一眼,脸又有些红,糯糯地回道:“你明知故问?”   沈澈本来是酝酿了许久,编了一大段的理论,要委婉的和黛玉表达自己的依依不舍之情,可是眼下脑袋里一乱浆糊,挡住了正常的思维从大脑走过,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黛玉,忙问道:“那你还来吗?”   黛玉惊得猛地抬头,又羞又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圈竟然就红了。沈澈看到黛玉要哭,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姑娘别生气,我不说了,不说了。”沈澈手舞足蹈地道歉,又是一脸的无辜惊慌,倒又把黛玉逗乐了,黛玉只忍着不说话,只觉得这个人的心思真是一点儿藏不住,都显摆在脸上了。   正想着只听后面小丫头传道:“大爷回来,太妃叫你呢。”沈澈或过头看了看,示意等一下,又急忙看了看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黛玉,两头为难,只道:“姑娘路上当心。”说完便匆匆跑了回去,与其说是跑了回去,不如说是逃了回去,反正有些像落败了的逃兵。   黛玉回府便和香菱商量着寿宴的点子,又问了底下人办酒席,请客人,送请柬的事情,忙了一大上午,才歇下,便有婆子说宝玉来了。   却说宝玉自从不小心射伤了昭筠,便百般的惶恐,及至贾府众人也知道了,唯恐落了个意图杀害皇亲的罪名,几天下来又是赔罪又是送礼把整个府邸搅得乱七八糟,连北静王府也弄得一团乱,直到北静王亲自遣了得力的管家亲自说昭筠并无大碍,这才消停些。   宝玉连日来经受贾政的日日责备,虽然有贾母护着,但是也是七荤八素,实在是头昏脑涨,这时候又出了一件大事——报纸出了问题。   宝玉拿着第一期印刷的样本悄悄看了两三天还是一筹莫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理来说不可能卖不出去的呀!古代的人肯定也喜欢八卦,古代的人肯定也关心市面上物价的起伏,古代的人肯定也喜欢各地的人文自然趣事奇观,可是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排版?标准的古风,整体设计还是王爷请了专人排的,还有宝玉死皮赖脸求了惜春花了四季的时令图,自己让印刷的时候打了暗纹的。   颜色?极其稀罕的彩色,这也是费了功夫的,因为不能复印彩版,便刻了专门的景物模子,上了色,按着一层层的板子印的。虽然为了省钱用的都是花草榨出来的颜色,但是质量绝对比那些暗纸黑色的漂亮许多。   内容?图文结合,还要怎样?   宝玉回想着北静王那张颇为为难的儒雅脸蛋,便越发的灰心,他要是一生气不支持自己了,那怎么办?唉声叹气了一整天,宝玉决定去找林黛玉问问究竟,毕竟她是除了大股东北静王,在王府不常出来的沈撤,整日没人影的贾蔷,还有被自己射伤的昭筠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并且很可能能帮到自己的人了,还是个见微知著的主儿。   此时,黛玉刚歇下,便看到宝玉火急火燎的来了,看样子好像还跑了不少的地方,便也有些慌,忙问道:“怎么了?要你这么忙忙的赶过来?”   宝玉喘着粗气,结果青蝶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笑道:“可找到你了,早上就知道你回府了,还以为你在绣坊呢!跑过去却没人,才来了府里,你快给我看看,我再不知道找谁了!”   黛玉早就看到宝玉一进门就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便先让雪雁她们下去,接过来才道:“这是什么?”略瞄了一眼,便笑道:“我不看这个,没意思!”   宝玉连忙拾起来,看了黛玉一眼,诧异道:“你都没看,怎么就说没意思了。”黛玉反问道:“我一个女儿家,又不是皇亲贵族,也不是公侯大夫,我看这种东西做什么?何况又是这般正经的经济学问,我不喜欢,所以不看。”   宝玉忙把报纸又递到黛玉跟前道:“你仔细看,哪里有正经学问,经济仕途?”黛玉瞥了宝玉一眼,果然接过来,耐着性子看了一面,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把两面都看了一遍,又端详了一遍,这才道:“原来是这些?好生有趣,原来我还不知道现实现代也有这样母慈子孝的事迹?难为他们搜集了来?可是,怎么好端端的,豫州府怎么又出现了蝗灾呢?那些庄稼不都要遭殃了?”   宝玉见黛玉突然问个不停了,忙止道:“你看,对不,这里面都是民生民事,市井琐事,又生动有趣,又能以小见大。可是你说怎么就没人买没人看呢?又不贵,一点儿也不贵!”   黛玉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你上次说的,要办的那个报纸啊?”又沉下脸略微想了一下又道:“难怪卖不出去,你可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   宝玉道:“真是不知道才请教你,你别废话了,快痛快告诉我!”黛玉白了宝玉一眼,慢慢地说道:“你急什么?我给你出个主意,保准管用,只是你就欠我一份人情,日后得帮我一个大忙才行。”   宝玉笑道:“好妹妹,我便是不欠你的人情,你有什么事,我也会尽心尽力的帮你的。”黛玉这才把报纸铺在桌子上,指着大标题笑道:“这个名字,必须改,你这个讲的是什么?却又叫什么?人家看到时什么经纬周报,还当是官僚政治,什么大抱负大理想呢,自然不愿意看,你既然是往小众里面推广,人家又不当官又不做宰要这个干嘛?   反过来,他们即便是不识字也没关系,好歹这样的图案,我瞧着新奇有趣就是头一份的好意思。你弄得这些阳春白雪,在你们这些人看起来的确是体面,可是却不够鲜活有趣,你说有没有道理?”   宝玉想了一想又看了看报纸的名字,不得不承认黛玉说的挺有道理的,又道:“那也不至于这么惨吧,这么一来,简直是白白浪费了银子。幸而是周报,要是日报,又有时效性,那还不得亏死!”   黛玉狡猾的笑道:“虽然我不大懂经商,但是这些东西既然是初次尝试,自然没有人愿意冒风险。你问问宝姐姐就明白了,她大抵还是明白一些的,哎,不如你直接去问问薛大哥哥,上次听宝姐姐和姨妈闲话,竟是说他很会做生意呢。你只说是你朋友新开了一家铺子,但是没人上门也便蒙哄过去了。”   宝玉答应着忙又坐车直接去了薛蟠京中最大的绸庄,这个时辰,薛蟠肯定在这边清点从南边过来的货物,这是卢风打听到的。宝玉进去的时候,特意示意不要出声,只见薛蟠拿着算盘在看账本,一口一句粗话,便骂边算,骂着骂着竟然又笑了起来道:“他奶奶的,竟然这么有赚头,马铜这货真是好小子!”   说着便要抬头跟掌柜的说话,见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吓得退了一步,又揉了揉眼睛,问道:“我这是在做梦么?宝兄弟怎么来了!快快,快坐。”刚把宝玉拉的坐下,又一拍脑门叹息,骂道:“他娘的,刚刚算的是六千八百零多少来着?怎么又忘了?哎哎哎!”   掌管的见宝玉来了,薛蟠又这么不耐烦,忙上前笑道:“大爷您说着话,这等粗活有底下人看着再记一遍便是了,大爷要是不放心,等账目对好了,大爷再抽空看便是了。”   薛蟠本来是来这边看新上的货物的,见他们在算上月的账目,便也试了试手,虽然忘记了盈利,但是心里明白,这账目是不错的,便嚷嚷着让掌柜的下去了。这才问宝玉怎么来了,宝玉便说是顺道过来看看,两个人东拉西扯,宝玉终于找到机会把事情胡拉乱扯的说了出来,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薛蟠便拍着桌子笑道:“好兄弟,你真是傻子。这种事情本就是正常的,有什么可奇怪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没客人你不会自己找客人?找不到客人你不会自己制造客人?别人只看这铺子人多不多,生意好不好?哪里管别的什么真真假假。我也不怕你笑话,前儿那边石榴胡同里有一家成衣铺子,也是生意差的要死了,我就想了个主意,雇了几个人隔几天就悄悄去一趟,再大摇大摆的出来,先把这声势造出来,甭管别的,别人看着心热眼热,保不齐就凑热闹,这凑着凑着就心动了,你这东西要是再一好,人家看着喜欢,一传十十传百,你就不怕生意冷清了。”   宝玉笑着答应了,便又奉承了几句,又问了几个做生意的小窍门,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和薛蟠一起回去,刚回到府里,便听说贾政叫自己,宝玉忙忙地跑了过去,原来是要入国子监读书的事情。贾政说一句宝玉应一句,贾政的态度想来是生硬冷酷,宝玉倒也是习惯了,说完话忙去给贾母请安,贾母真在和邢夫人说迎春的事情,便留心听了几句。   迎春居然上位了!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可是元春怎么到现在也没动静?难道迎春是元春扶持的?不科学啊。宝玉心里想着,便听到邢夫人要走,忙起身送了出去,进门便听到王熙凤跟贾母说什么大小姐失势什么的,见宝玉进来了,便又转了话题。   宝玉狐疑不已,回到了青松馆便让卢云去在雨墨轩去询问最近宫里的消息,又将要改报纸名字和顾托的事情一一安排下去,可是累坏了,便趴在桌子上又想再想点好玩有趣的主意。却听到茗烟敲门道:“二爷,龚家庄那边来人了。”   宝玉连忙坐端正,让请进来,原来是王狗儿亲自捧了账簿过来,宝玉收了过来,细细的看了,心里暗暗吃惊道:“这上半年竟然净收入就有这么多?除去成本,还有自然损耗的部分,当初投进去的七百多两银子,除了买地置办菜种雇人之外,也只是剩余四百多两而已,现在居然已经翻了几番。”   便笑道:“很好,你们办事我很放心。”便稳住情绪,留下账本说要细看,让茗烟带王狗儿下去歇息,暗暗叹息自己识人不错,这个刘姥姥果然靠谱,这一家子也算是老实。 作者有话要说:  赚钱装钱,到处赚钱-O-   ☆、三十五   宝玉在府里实在无聊便找了几个小厮和卢云卢风兄弟二人一起踢蹴鞠,关键时候这球偏偏就走偏了。这宝玉的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宝玉的行事,公私分明,这既然是玩,那就该谁怎么样就怎么样。   宝玉便去捡球,刚从后墙绕过来,走到篱笆附近,便听到窸窣的声音,再一仔细听居然是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这女孩子竟然便是小红。这小红乃是林之孝家的女儿,本名叫做林红玉,因为犯了黛玉的名字便只叫做小红了。   宝玉当初本是想着小红伶俐又有才干,而且是林之孝的女儿,才留在身边抬作大丫鬟的。这丫头性子爽快,做事说话又很利落,本以为宝玉抬举她便是对她有意思,便一心想着要在屋里有立足之地。   岂料,宝玉虽然将她抬成了大丫鬟,与晴雯茜雪等人不相上下,但是情分上却没什么区别,日常往来也没有别的想头,便也渐渐灰心。那一日刚刚奉宝玉的吩咐去给王夫人送了清荷露回来,路上便遇到了这贾芸。贾芸亦是贾家的亲眷,包揽着府里买花栽树除草修剪的事宜,正在路上寻思着回家去舅舅家还了钱,买点东西回家孝敬母亲的事情,竟和小红撞了个满怀。   小红常在宝玉这边送东送西,传话报事的,便也知道贾芸是本家爷们,因此忙退后几步,红着脸见了礼。贾芸见小红也并非一两日了,心里早就有了意思,便故意托辞说掉了东西,让小红帮忙找。   这两个人各怀鬼胎,一面在四周走动,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被宝玉撞到,宝玉笑了一声,便转身回去了。看来,又要打发一个出去了,宝玉心里忖度着又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林之孝夫妇一个体面。   院子里的人早就等着急了,忙有卢云出来找宝玉,生怕有什么事,他们可担当不起。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宝玉慢吞吞地走进来了。众人见宝玉没事,便又玩了起来,宝玉还觉得没意思,便让人出去买了一盒子毽子,给院子里的丫鬟们到后面小花园里去玩,又给探春送过去几个新奇有趣的笔筒,笔架,砚台之类的。   午后,李贵突然说贾蔷那边出事了,宝玉着急忙赶了过去,心里想着难道是翰墨书馆出事了吗?边忙忙从后角门赶了过去。   原来是贾蔷和贾蓉有一日在都中的畅梨园看戏,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去后面逛逛,遇到了一个姑娘躲在墙角泣不成声。贾蔷便问她什么缘故,这女子也不会说话,狠狠地瞪了一眼,啐了一口便跑了。   贾蔷回到家里想了一天,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怎么就被这么对待?便又独自一个人去畅梨园打听,听座上人说起这畅梨园的一个小旦龄官,说她嗓音清凉,扮相极好,都赞不绝口,又说这个龄官原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里犯了事,便被发卖了。   贾蔷随耳一听也不做别论,便到处乱窜,见戏台子上刚好在唱《游园》便瞄了一眼,见上面他们所说的龄官好生眼熟,细想起来却是那日遇到的姑娘,心里欣喜,不由地看呆了。贾蔷便把找人问罪的想头一分也没了,倒是每日里有事无事便来这边坐坐,要是有龄官的戏便看看,要是没有便到后面园子里闲逛。   贾蔷再次遇到龄官的时候,正是一个雨天,龄官也不躲雨,不知道从哪刚过来,顺着绿荫慢悠悠地走着。贾蔷忙上去给她打了伞。龄官抬头看清来人,只觉脸红心跳,心想,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也不问不说每日里给自己送东送西,又来捧场,花了也不知道多少银子了。   贾蔷突然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我替你赎身好不好?”   龄官一愣,继而说:“赎身?”嘴角有意思欣喜,随即却又冷了下去,秋波流转,蹙眉沉思。   贾蔷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快回去吧,别淋坏了。”说着忙把伞塞到了龄官的手里,催促一番。   龄官先是震撼,但是转念一想,便冷笑道:“无非是换个笼子而已,你们还不是那我们这些人当做玩物?”   贾蔷立刻赌咒道:“我是真心的。”   龄官道:“你认得我是谁?我叫什么?我几岁?我是什么身份?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们不过见过几次而已,你以为你区区几两银子,便能将我买去玩弄么?”   贾蔷原只是对这个龄官好奇,这几日打听下来,又常常看她的戏,他自己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心思,便是现在这么说出来,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听龄官这么问,便也愣在原地,再抬起头龄官已经不在了,伞还落在地上在打转。   贾蔷想了几日,也没再去畅梨园,终于想通了自己的心意,便决定去找龄官说清楚,带着小厮捧着银子,便急匆匆的过去,却刚好碰上被赶出来的龄官。   贾蔷扶起地上虚弱不堪的龄官,也不细问,直接询问究竟。只听那戏班子老板说:“要她要什么用?整日里得罪客人不说,如今一场风寒嗓子也毁了,白糟蹋东西。”   贾蔷这才看到龄官面色发黄,嘴唇干裂,整个人浑身滚烫,眼睛也睁不开的样子,也顾不得周围围观的人,将她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龄官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了,隐约听到屋子外面又人在说话,便挣扎着要起来,打量自己的衣物都已经换过来便有些惊慌,下意识摸了摸喉咙,眼泪便掉了下来。因听到外面的人道别,忙将案上的一把剪刀藏在袖子里,继续躺了下去。   贾蔷进屋便坐在龄官的床边,看着龄官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便帮她掩好被角仍坐在一边发呆,刚好几个小丫头便端了药进来,贾蔷便接过药碗要给龄官喂。   龄官感觉到有黑影压过来,忙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脸惊慌的缩在床角,举着剪刀望着贾蔷。   贾蔷忙笑道:“你醒了?你醒了呀?太好了。”又忙忙要叫人进来,这才发现龄官眼里的愤恨和惊恐,以及手里面颤抖的剪刀,便道:“你放心。”   龄官的身子不由地颤了一下,犹豫片刻便乖乖收回了手里的利器,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话一出口,龄官便被自己难听的嗓音吓到了,眼泪泉涌而出。   贾蔷点了点头,温润地笑道:“你放心,这里是我家,你安心住着养病。”又道:“你的嗓子没事,大夫说等过几天就好了。”说完便把药搁在案上,走了出去。   龄官的病好得很快,很大的原因都是贾蔷的用心照顾,贾蔷是真心喜欢龄官,龄官对贾蔷的心房也渐渐褪去,正是心软犹豫的时候,却听到外面有人冲了进来说要拿贾蔷去见官。   此时,龄官的病已大愈,在里面听到外面吵闹,忙问怎么了,丫头急忙回禀道:“外满来了官差,说……说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小丫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是龄官还是听明白了。一定是那个钱老板听说自己的嗓子好了,便来闹事要人了,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不对。龄官这么想着便让丫头下去,自己沉思一回,才出了屋子。   却说这钱老板也是个糊涂人,他自恃有后台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上次龄官病重,在呢么医治都医不好,便把龄官赶了出去,现在听说龄官已经被人救了,而且已经恢复如初便上门要人。   贾蔷当然是不同意,但是也没办法,便命人挡着,不许他们进来拿人,这一闹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贾蔷知道这个钱老板和宫里某个体面公公有干系,不敢贸然出手,便一直拖着,不肯交人。这个钱老板也正巧不知道贾蔷和宁国府的关系,只当是个没干系的小角色,便有恃无恐的闹了起来。   宝玉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外面两拨人打闹着,里面走出来一个姑娘,冷冷地笑道:“我打小便被你买了唱这样劳什子,每日里被人作弄,被人玩笑也是够了。今日你既然也不肯放过我,不如咱们也做个了断吧。”又转身向贾蔷道:“多谢你的情谊,可惜我无福承受了。”   宝玉来的路上便听人说了这里面的缘故,心里便知道是龄官了,听此话不详,又见龄官神色清郁,似乎有寻思之态,忙要上前阻止,不想还是慢了一步,龄官袖子里藏得一瓶药已经灌倒了嘴里,顿时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贾蔷见龄官服毒,忙扑了过来,抱住龄官不住地让宝玉找大夫,宝玉忙遣了人去找,回过头只听到贾蔷哭着说着些私心的话,便命人退下,有着人“请”了这个钱老板过去说话。   钱老板本来是舍不得这些年在龄官身上下的血本,有些贪心罢了,没想到这个龄官这次竟然这出这样的事儿来,一时也慌了,忙撇清道:“这个龄官已经被我赶出来了,就连卖身契也一并没了的,她死了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人在你们这里死的,是你们的官司别往我身上赖!”   宝玉命人放开他,伸手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人都活不成了,不如您高抬贵手还了她的卖身契,我们也好给她立碑厚葬,这件事我们也不追究,就此画个句号。”   钱老板道:“我都说了她的卖身契没了。”   宝玉厉声道:“拿来。”又向卢氏兄弟示意搜身,果然找到了龄官的卖身契。钱老板见宝玉年纪不大,做派老成,又打量周围的人群,再留心看宝玉的相貌,及看到项间佩戴的玉石上通灵宝玉这四个字,这才反应过来,忙跪在地上磕头道:“二爷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宝玉冷笑道:“就知道你上门要人一定会带个凭据,既如此……”说着便把龄官的卖身契收了,又道:“今日的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你若是敢声张出去,或者告知什么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钱老板忙道:“不敢不敢。”宝玉便让人放了他鼠窜。   卢风这才不解道:“二爷就这么放他走了?”宝玉道:“他上面的人咱们未必惹得起,不如这样最好。”又叹道:“还是去看看那个姑娘吧,应该醒了吧?”   卢云看了宝玉一样,定神疑惑道:“二爷好像很确定她没事一样。”宝玉回过头看向卢云,见他也不躲避,便笑道:“那个姓钱的以为龄官吃的是□□,自然确定她性命无保,可是我刚刚看到了那个药瓶,是我前些日子捎给蔷哥儿的石芗水,这个药……原是在花卉画图案字迹的。我当时怕蔷哥儿不会用还专门写了字条,可是,要是喝下去的话,恐怕……只会毁了嗓子。”   宝玉明显的感觉到周围众人松了一口气,一路过去的时候他却格外的压抑,这对于龄官是好事也是坏事,也不知道贾蔷对她到底用情有多深?这样的破釜沉舟,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保全一个连话都没说几句的男人,真是痴儿。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看书的时候之所以对贾蔷有好感,是因为他对龄官的心,我总觉得他对龄官是真心的,这两个人要在一起的,所以想让他们在一起,虽然要付出点代价,虽然有点不顺,但是要在一起,在一起,么么哒   ☆、三十六   事后,宝玉便直接问贾蔷,贾蔷言明心意,势必要护她周全,并说:“我这辈子做过的荒唐事不少,但是对她却是认真的。不管她出身身份,但是畅梨园初见之铭心,后来种种我已知她是个自重自洁之人。我爱重她不在于认识的时间早晚,若是她愿意跟我,我便是舍弃性命也要周全她;若是她不愿意,我定要让她如愿以偿,做个清白自由的人。”   龄官躺在床上,隐约听到这一席话,便更视贾蔷为知己,喉咙里蹿上来一股腥甜,眼眶里的雾气将溢不溢。   值得么?当初自己故意淋了雨得了风寒,又偷偷将汤要倒掉,原本只是为了让那个爱财如命的钱老板不要总把自己提在前头,没想到却严重到赶她出门,她本来已经是绝望至极,却又遇到贾蔷相救。虽是数面之缘,但是这个贾蔷虽然知道自己身份,却也没有像其他纨绔子弟一般欲要欺辱自己,而是每每默默关心,这一份情谊,还不值得么?   倘若自己不如此必不能让那老板死心离去,可是如今自己嗓子已毁,连能不能说话都是未知,本就微贱,如今又该如何自处呢?   龄官正想着,便听到门一响,贾蔷从外面进来,坐在自己的身侧,笑嘻嘻地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龄官接过,手里颤了一下,这不是自己的卖身契么?动了动嘴,却扯动喉咙的痛楚,眼泪一下子留了下来,滑到嘴角。   “你别说话,也不必说谢,一切放心就是。”贾蔷掏出帕子拭去龄官嘴角的眼泪,温柔相对,又笑道:“其他事都等你病好了再说罢,我有点事,先出去了。”   龄官看着贾蔷远去,好像拉住他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但是却只是看着他离开而已。龄官要喝的药极苦,每每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就像着火似的撕裂感,贾蔷心里不忍每次只躲在门后面偷偷看着她喝完歇下了才离开。仿佛龄官的每次咳嗽,眼泪和汤药一起洒下来,所有的疼痛都附在了自己的身上心里似的。   但是,贾蔷还是没有再见龄官,实在是不忍,又怕她会拒绝自己的情谊。但是龄官心里想的却是既然救了她却又不肯见她,肯定是为了避嫌吧。这段日子龄官从下人嘴里也细细碎碎的听到了不少的事情,原是自己配不上他,所以不来么?   这样想来,每日虽然照常喝药,但是到了晚间便又会吐出来,夜里又哭一场,半个月下来,反倒更加严重了。   宝玉自上次来过之后便有心避着没过来,这一日因为和探春说了外面织锦阁的进展,要寻一样绣领子的丝线二十六种,便在薛姨妈这边过来问问。   正巧遇到宝钗在薛姨妈面前说话,便见了礼笑道:“难怪好久没见到宝姐姐过去逛了,如今只剩三妹妹一个在这里,确实也怪闷的。”   宝钗笑道:“你们家三姑娘平日里也忙,我原也不好过去添乱。只是如今哥哥打理铺子,妈让我也看着些,我倒也不得闲了。刚才听你说要什么线,我想起了,今天早上北街那边的铺子里好像刚从南边上来一批新货,都是北边的缎子手帕针线鞋袜的,一部分已经送到了绸庄,剩下的怕还在那边的,我差人陪你过去看看有没有?”   薛姨妈听了许久,突然笑道:“北街那边的铺子好像和你林姑父家挺近的,不妨你们一起过去,顺便帮我给林丫头捎句话去吧。”   宝玉奇道:“妈要捎什么话?”薛姨妈但笑不语,只一味催着宝玉和宝钗快些启程,又命人带好衣裳和伞,见宝玉先出去了,便拉着宝钗嘀咕了两句,这才送了出去。   二人到了铺子从后面进去,在内堂歇着,果然有掌柜的取了几本货物登记的册子出来,宝钗交给宝玉挑选。宝玉便取出探春给的单子一样一样的勾了,便交给掌柜的,又笑道:“玉色和杏色的没有,我再找找吧,只这几样,你帮我包好,我待会过来再取。”   掌柜的连忙答应了,便送这二人出去。到了林府,宝玉便去给林如海请安,宝钗便由林府的管家妈妈林四家的领了进去。   说起来宝钗还是第一次来林府,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事,还是怎样,只觉这路弯弯绕绕的走得人心急,恨不得立刻就到了。黛玉听说宝钗来了,便让青蝶过来接,林四家的去了,主仆三人便边说边笑进了黛玉的院子。   宝钗因问道:“香菱去哪了?”黛玉先让宝钗坐下,才笑道:“伯母带着香菱去上香了,下午才回来,今儿你若是不住下,怕是见不上了。”   二人刚说了这一句话,便听到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撞得帘子乱响,“怎么好端端的就晕了?没事吧?”   钗黛二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刚刚冲进来的人,不约而同地怔了,黛玉是想哥哥说什么晕了?宝钗却是因为这事正好撞到心坎上便有些不好意思。   林援之进门才看到宝钗也在里面,黛玉也好端端的,便知道自己上了宝玉的当,只好解释道:“听说妹妹中暑晕倒了,我便过来瞧瞧,没想到薛姑娘也在?在下冒昧了。”   宝钗轻声道:“公子客气。”说完便是好大一会沉默,黛玉见这两个人都低着头,一个没有走的意思,一个也不再说话,便有些奇怪,正此时宝玉掀帘子进来笑道:“怎么都站着?”   林援之这才回过神,便要问宝玉,宝玉却笑着拉住林援之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姑父找你呢。”说完还眨了眨眼睛,林援之扫了眼里面,瞪了眼宝玉,这才讪讪离去。   宝钗原本都好好的,突然就说要告辞,宝玉拦住笑道:“你急什么?不是说姨妈让你给林妹妹带句话吗?说了没?”   黛玉便道:“什么要紧的话,要你亲自过来一趟?”宝钗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妈说惦记着你,让我过来瞧瞧,说让你有空了过来逛逛,我们年底就要搬回去都中的老宅子了。”   宝玉便道:“怎么你也要走了?在那边住着不舒心么?”宝钗道:“我哥哥已经在议亲了,总不能在你家迎人进门吧?”   宝玉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问是谁家?宝钗看了眼黛玉,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便索性坐下来,道:“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了,索性说开罢。”   黛玉察觉到什么,便一总没有说话,见宝钗面上难为情,便有些不忍,让雪雁带人推出去,这才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且说你的。”   宝钗道:“按理说香菱的事情原也是我们误了她,如今她已经离开了那边便再无相干了。只是哥哥也不知怎的改了性子,一本正经的跟妈说要接香菱回去,妈便说,人家好好的闺女凭什么你相接就接?哥哥便说要明媒正娶,绝不委屈了她。   这件事本来是妈要和甄伯母提,可是伯母却说要看香菱的意思,我知道哥哥以往最是个糊涂人,如今他也算是上进了些,若是有人规劝着必然更好的。再者,香菱原本在那边的事情,总是有些耽搁她了,不如就此过了明路,如果香菱也愿意,那边是再无不好的了。”   宝钗说的直白,黛玉听得明白,宝玉想着这事与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却都默不作声起来。宝玉忖度黛玉怕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便笑道:“这事的确要先问了香菱的意思再说,只是你们家要是要娶香菱,那彩礼可备好了?这还不够,带走了一个也得还一个过来才是。你说对不对,林妹妹?”   黛玉听到宝玉取笑宝钗,又想起刚才林援之和宝钗的情景,便掩嘴笑了,一手拉了宝钗笑道:“我留心问问她便是了。”   宝钗硬着头皮说完这些话只觉得面上发烫,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遇上林援之,愈发坐不住,便要告辞回去,宝钗便也一起告辞,顺道取了东西送到织锦阁,便回府去了。   宝玉刚走进院子,便听说了王熙凤带尤二姐入府的事情,暗自咂舌之外不由得想到他日之祸,好歹是一条人命,有心想帮一帮,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我怎么插得上手?可别到最后自己惹一身骚。虽说我是知道这里的事情,可是我又不是救世主,哪能人人都救?对不对啊,神瑛。”宝玉没事的时候,就会躺在床上对着石头喟叹,哎,这段时间事情可真多。   宝玉忙完手头的事情,又听说昭筠回王府了,忙回过贾母,又见过探春便让人取了东西送了过去,自己也紧跟了过去,虽说昭筠的伤都已经好了,但是这件事不当面道歉也真是不舒服,也过不去。   这次到北静王府的气氛有点怪,感觉好像多加了些守卫似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了见过了北静王述明情由,宝玉便问昭筠怎么不见?   北静王叹道:“皇上下旨昭筠三个月后要赴宛丘国和亲,她哪能还像以前那样疯?”   宝玉闻言心中一惊,仿佛已经听到昭筠暗暗哭泣的声音,心里恍惚,也没听清楚北静王后面说了什么,便昏昏沉沉的被送了出去,及到了府里便一睡不起,到了晚饭的时候鸳鸯过来请,才发现宝玉的不适,吓得贾母拄着拐杖忙忙赶到后面,心肝儿宝玉的叫着。   王熙凤和探春她们也跟了过来,再晚些李纨邢夫人也知道了,都一波一波的过来看着,只见宝玉只看着墙壁发呆,半晌没话说,两眼发直,没有任何神智,就像——抽空灵魂的躯壳。   贾政原因今日赵姨娘病了,便在赵姨娘那边歇中觉,听说宝玉不好了,也忙差人去请大夫,又让人看着宝玉便匆匆赶了过来,赵姨娘闻言也趁乱跑了过来,只往贾环那边冲,见了贾环便要抱住亲热,却发现贾环却不和她亲近,反而跑了出去。   赵姨娘心想都是宝玉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心里发狠便又跑回屋里找出上次马道婆偷偷塞给她的东西,趁机行起巫蛊之术来,一面咒骂一边往火盆里绞碎,心里的恨意也燃了起来。   却说宝玉原本只是隐隐发痛,待出了府才反应过来,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痛,百般心思萦绕之间,脑海里全部是昭筠的笑脸,整个人便糊涂起来,迷迷糊糊之中,仿佛看到通灵宝玉发出红光,便不省人事了。   在有意识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雾气弥漫的地方,无边无际的白色翻滚,看不尽的幻海沉浮,数不尽的人事场景翻飞在眼前,都是过往的记忆。   宝玉忽然意识到什么,低下头果然看到脖子上的通灵宝玉不见了,又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变回了贾羽。   “这是怎么回事?”宝玉仰着头大喝,云雾厚重,把声音消弭的如闷谷沉声。   “你抢了我的身体那么久,也该我回去了吧?”   宝玉回过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又转了一圈,也没有,一时间只觉得心神迷乱,天旋地转,突然白光一线,神瑛从光环了走出来冷笑道:“多亏你今天心神动荡,才让我有机会能取而代之,等待会我适应了这具身体,你也可以每天听我跟你讲故事。”   宝玉忙要抓住神瑛,却扑了个空,摔倒的时候,神瑛突然冲了过来,似是要将自己打散,宝玉眼前却突然出现上次昭筠为自己挡剑的情景,一抹红色在瞳孔里慢慢扩大,随着一声尖叫,自己觉得身体空前的轻松。   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神瑛→_→你还是回你的无恨天做你的侍者吧,妹妹不是你的,姐姐也不是你的,这个世界不是你的~灰灰   安然菌的新文《花团锦簇》已经在写大纲了,欢迎大家来包养哟哟!么么哒,嘿嘿   ☆、三十七   宝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站着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   和尚手里拿着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笑道:“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愿将那蠢物还我带回去交差?”   宝玉愣愣地点了点头,看这和尚的神色一定是知道自己的来历,便要再问,却看到一大帮的人围了过来,贾母贾政王熙凤还有久不出门的王夫人也过来了围成一圈不住地在询问,宝玉挣扎着起身,抬眼望去,只见那二人已不知踪影。   王熙凤突然摆手叹道:“哎呀,宝兄弟的玉被他们带走了!”贾母立刻扑了过来在宝玉身上翻看,又看了看床上,便吩咐人去追,后面的婆子丫鬟又忙做一团,只一会,前面便又人进来,手里捧着宝玉的玉道:“这是一个和尚留的,说是二爷知道的。”   宝玉还以为只是一场梦,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他们应该已经将神瑛带走了吧?   “宝玉,你快看看我?还认得我吗?”贾母拉过宝玉,一看到他小脸苍白,神情呆呆的样子便心里打战,生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满脸的沧桑显得愈发的惶恐。   宝玉勉强见过众人,又笑道:“我已经好了,只是有些饿了。”   贾母忙嘱咐王熙凤让厨房备东西过来,探春也下去处理其他的事情,贾环等人见宝玉无事,便问了好也下去了,王夫人便扶着贾母回屋,自己也回去继续念佛抄经去了。   宝玉顿时觉得清静了,看着刚刚贾母亲自带上的宝玉,心里踏实之余,突然又开始烦恼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呢?”   小红听到宝玉在自娱自语地便忙跑进来问道:“二爷要什么?”宝玉摆了摆手示意小红下去,便又翻过身,心里又问了一遍,“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呢?端雨,是叫端雨吧。”   与此同时昭筠却不像宝玉想的这么脆弱,小璐挡在窗户前面不住地摇头,“郡主,算我求你了好吗?您这一走可是会出大事的!别说是婢子,就连王府上下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昭筠停顿了一下,把包袱扔到一边,拍了拍手道:“对哦,我要是带着东西,要是被人抓住了他们肯定说我逃婚。那就不带了,大不了落个贪玩的罪名!”   小璐硬是拉着昭筠不松手,“郡主你不能走,你这一走要出大事了!婢子必定难逃一死!”   昭筠犹豫了一下,又探过头瞧了瞧外面,便从窗户沿上跳了下来,看着小璐,十分可怜的模样,“不然,你跟我一起走吧。”   小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昭筠托了进去,换了衣裳,半推半就的跟了出去,昭筠早就看好了侍卫交班大约需要半盏茶的功夫,趁着这个空子便从后院的墙上翻出去,绝对没问题,索性小璐打小跟着自己,也有些底子,翻墙嘛,简单!   “郡主咱们去哪儿啊?”小璐一面拍了拍昭筠衣裳上的尘土,一面悄悄询问,走在路上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   “咱们去织锦阁,那儿是玉妹妹的地方,咱们快去快回。”昭筠话都没说完便拖着小璐一路狂奔过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无奈的眼神。   “你就这么由着她?万一上面追究起来?”沈澈有一丝担忧,心里却十分敬佩这个妹妹,敢作敢为,无所顾忌,反正左右都有这个王兄呢。   北静王自顾自地跟上去,漫不经心地道:“她想逃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倒要看看她要去哪?”   沈澈随着水溶跟着昭筠,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沈澈顿时便有些傻眼,怎么是这里?水溶发觉沈澈有点六神无主的样子,便好奇道:“你认识这里面的人?”又瞥了沈澈一眼,道:“不许撒谎,你从来不撒谎的。”   沈澈只好硬着头皮把这里的情况跟水溶说了一遍,然后刻意对这位林家小姐轻描淡写了一番,岂料水溶却回过头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难怪听王爷说你成天往外跑?”   沈澈便道:“可能是端雨闷坏了,想出来走走,不如咱们派人守着,先回去吧?”   水溶道:“急什么?这丫头向来又主意,她不肯去和亲除了秉性之外,肯定还有缘故,我今日倒要查清楚。你既然不想在这待着,不如先回去吧,我倒对面的茶楼坐坐。”   沈澈忙跟上,绝对不能让水溶看到林黛玉,要是黛玉喜欢上这位都中第一美男子,那自己可不是更加没戏了么?沈澈的心思浅薄,水溶看在眼里,心里的烦恼也少了许多,见沈撤又望着那边发呆,便道:“你跟太妃说了吗?”   沈撤顺口道:“说了,但是太妃好像另有人选。”反应过来,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又尴尬道:“啊,你刚刚问什么?说什么啊?”水溶哑然失笑,也只望着外满天上的麻雀发呆。   昭筠进了后院,果然看到黛玉,心里便想幸亏上次沈澈说的话,黛玉要时常过来这边看着,不然自己还真不好上门呢,万一惹出麻烦岂不是要连累林府了。   黛玉便笑道:“你怎么过来了?”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下昭筠和小璐的装扮,四处看了看又问:“怎么今天只跟了小璐一个人?还穿成这样?”   昭筠便委屈地把宛丘国求娶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特意强调,“宫里那么多的公主不用,干嘛非得要我去啊?我一个郡主,空有名头也没什么体面,肯定是我得罪了谁,才把这事推到我身上的,我才不要去!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这次来是有两件事要跟你说,一定要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玉妹妹?”   黛玉很少看到昭筠这么美目含泪的样子,便摒退了下人,又一起挪到内室,才问道:“你到底是在怎么打算的?王爷不替你做主么?”   昭筠按住黛玉的手臂,极其认真的说道:“我的事你先别管,我今日来是为了你的事?”   黛玉奇道:“我的?”   昭筠道:“我是个爽快人,有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的,我就直说了。我当初道你外祖家是有人托我去试探你的,后来种种也是我从中帮忙,所以他对你的情谊我是最知道的。”   昭筠见黛玉面露惊异,也不理睬,继续道:“澈哥哥像我亲哥哥一样,小时候哥哥不能时常陪着我的时候,都是我跟在澈哥哥和心瑶后面玩的,我回京之后也只和他们要好,那一日澈哥哥就说他在如玉楼看到一位女子,一见倾心,又不好冒昧,便托我去打听。   我知道你的为人行事无人不喜,但是这种事情是要看各自的心意,我也知道并不好强求。如今我若是能够逃过这一次便好,若是真的要去那个地方我也去的。只是这些话他未必说得出口,也实在不能说。我就自己跟你说明白,省的抱憾终身。”   昭筠说完便起身喝了一口茶水,又道:“你先别回我,我不听,也和我没关系。我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帮我转告一个人,你只等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告诉他便是了。”   黛玉听完昭筠低语,方轻声问道:“是宝哥哥?”昭筠羞怯地点了点头,笑道:“你肯定很笑话我吧?一点儿也没有女孩儿家的尊重。”   黛玉摇头叹道:“我倒是很羡慕你呢,只是我永远做不了你。”昭筠便要起身告辞,看了黛玉半晌,才抬起手笑道:“还记得上次我们在梅园里说的那些话吗?玉妹妹,我会为你祈祷的。”   黛玉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昭筠却已经走了出去,空屋寂寂,方才昭筠急急忙忙说出来的一席话仍在耳畔。   出乎水溶的意料,昭筠从织锦阁出来之后竟然直接回了府,门口的戍卫见昭筠从正门回来了又惊恐又欣喜,连忙让开,水溶跟在后面,叫住了昭筠,即刻带往书房过去,沈撤跟在后面对门口的侍卫道:“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众人会意齐声道:“什么爷没看到。”沈撤这才满意的走了进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昭筠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哥哥愿意替我周旋,免我一去,自恃是好,若是哥哥不能或者不愿,那我便去就是了,若是我病死他乡哥哥也不用为我难过,原是意料之中的。”   沈撤推门而入,看着两个人一明一暗,一站一坐,谁也不再说话,许久水溶才起身站在昭筠的面前,道:“你赢了。”   水溶离开书房,昭筠还是站着不动,沈澈心里担心忙上前询问,转到昭筠面前,却看到她在憋着笑,隐忍的笑意在黑暗里有些沉重,“你个傻丫头,你哥哥多为你操心,你还算计他!”   昭筠跟着沈澈出来,委屈道:“我也知道哥哥有所顾忌,朝廷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哥哥最有办法了,他要是想让我留下我就能留下。”   沈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突然问道:“你是想为自己留下,还是为了别人?”   昭筠佯装糊涂,故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呢?”沈澈便道:“你那点心思能瞒过别人,还想瞒我?你是那种做亏本买卖的人?你帮我有一半的原因是能借着我的事情,如你的意吧?”   昭筠便红了脸,只听沈澈又道:“他这个人也还凑合了,若是他们家袭爵能落在他身上的话,这门婚事倒也是可以的。只是,现在这个情况,这一局怕是难解。”   昭筠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磨叽半天才回到房里,小璐早早的就回去收拾屋子,见昭筠回来了,忙问道:“王爷没罚郡主吧?”   昭筠摇了摇头,只觉得心里乱的很,倒在床上便说要睡觉,让小璐等人都退下去,她一个人翻来覆去的烦恼,一会坐起来,一会又倒个个,一会又叫人倒茶,折腾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喜欢一个人可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曾察觉,我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一个人的,可能——   ☆、三十八   三日后即是中秋,宝玉把时间都用来调整心态了,幸好有黛玉和探春操持着,舞衣的事情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南安王府那边很满意,还声势浩大的给织锦阁送了一个匾额,名曰:锦绣阁,也算是给黛探卖了个人情,做了一下宣传。   宫里的节礼下来,阖府无不纳罕,竟然是已在妃位的元春没有仅是良媛的迎春送的贵重,这里面所流露出的信息太惊人,以至于大家欢欢喜喜的过来,最后却都淡淡的去了。   如今府里的人也不多,贾母觉得无趣,便说好歹是中秋不如去外面逛逛,便由贾政贾赦陪着,邢夫人薛姨妈李纨宝钗探春也随行,老人家图热闹便也叫了贾环贾兰等人,又带了许多婆子丫鬟跟着浩浩荡荡地往城郊的景山上去逛,那边有山有水,每逢节日便人山人海的,夜里更是灯火璀璨,热闹的很,山腰上的半月居也是个赏月的好去处。   按理说不管贾母去哪,王熙凤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偏巧她刚刚小月了在家里休养不能出去,便和平儿一起留下来了,尤二姐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便也没跟去,宝玉病才好,也没心思出去逛,只说是留在府里看家,便也没去,贾母这一去带走了府里大半的人,事情也少了许多。   宝玉心里乱,又烦闷便打算去看看王熙凤,顺便见见这位尤二姐。刚走到半路的时候却撞上了伺候尤二姐的善姐,善姐便见过宝玉,又笑道:“婢子刚要去给二奶奶送补药去。”   宝玉见盘子里有两碗汤药,便问道:“都是给你们二奶奶的?”善姐和气的笑道:“这本是一碗药,左边的加了些养血气的药材,是送给奶奶的,右边的是养胎的滋补药,是送给二奶奶的。奶奶那边的崇儿姐姐有事耽搁了,托我顺便端了过来给她。”   宝玉便笑道:“左右我要过去,让小红端着吧。”小红随着宝玉一起过来的时候本来就端了一盏最滋润的凝露蜜,这会子听宝玉吩咐便接了过来,随着宝玉过来。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宝玉突然停下,嘱咐道:“小红,你可愿意帮我留着心,在琏二奶奶这边伺候着?”小红不明所以,却因是宝玉嘱咐,便暂且答应了,又听得宝玉笑道:“等过些日子,我就放你出去,我已经跟你妈提过了,你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小红料想宝玉已经知道了自己和贾蔷的事情,便不自觉的红了脸,低语道:“二爷放心,我明白了。”   宝玉便带着小红进去,王熙凤见小红口齿伶俐,心想着自己身边除了平儿彩明,也没个能耐丫头,便有意想把小红留在身边,宝玉见机顺水推舟便送了这个人情。   王熙凤这段时间,因着探春在府里慢慢揽了大权主事,自己便有些不大舒畅,再加上贾琏偷偷娶了尤二姐便更加意难平。此时便打算趁着贾母不在家,便打算不动声色地料理了尤二姐。   小红心里有了成算便漏夜回青松馆寻了茜雪道明原委,问宝玉的示下,宝玉思量良久,狠了狠心便嘱咐茜雪告诉小红,一定要护住尤二姐。   次日京城西北的庄子失火,虽无人员伤亡但是里面数十年积攒下来的东西,还有节下的粮食,银钱账目尽毁,王熙凤挣扎起来处理此事,便先把尤二姐的事情先放到了一边,等到贾母回府,便说已然处理妥当,对于贾府而言只不过是个庄子而已,安排妥当,倒也无事。   过了八月份,王熙凤便说身上不爽快,慢慢把府里的事情都交到了探春和李纨的身上,虽然不情愿却也是无奈之法,每日里也只是叹息怎么着药吃下去一点不见好。   不过几日连床也起不来,底下人都说王熙凤这病,怕没将养好严重了,亏了底子,要不然怎么肯把这当家的差事轻易让给人去?这话传到王熙凤耳朵里动了气,身子越发的不好。   到了九月中旬,甄府那边犯了事突然就被抄家下狱,因查出缺了一箱子东西,便拿了管事的审问,那管事的经不住刑便招认是让人悄悄藏在了荣国府的大房这边,紧接着便又是一轮抄家,又有小人告状,提起王熙凤撺掇张华告荣国府,又杀人封口的事情,贾母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晕了过去。   阖府人心惶惶,眼看着官兵进来搜东西,又说贾琏这一房也是大房的也要搜,便连着王熙凤素日的体己和二房这边不少的银钱东西也统统连搜带抢的搜刮了出去。王熙凤本就是在病中,一听自己的心血被抄了,当即便吐出一口血来,不等贾母从病中缓过来,就晕死过去。当天下午便又有官差过来将还在病中的王熙凤带了出去。   贾赦和贾琏也被下了狱,探春和宝玉商量着,便做主把邢夫人和怀有身孕的尤二姐,平儿和巧姐一齐接了过去,有小红希儿两个伺候着,在原来迎春那边的院子里住着。   府里因着这件事不知动用了多少人脉关系和银钱,到了第三日,早上外面传信说大老爷和二爷的罪名不大,过几天就能出来了,大伙才松了一口气。宝玉却觉得力不从心,都怪自己因为昭筠的事情乱了分寸,忘记了贾府抄家这件大事,才导致现在手足无措。   这几日贾府上下都忐忐忑忑的样子,贾母每夜都醒来好几次,一大家子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到了第九日,贾赦和贾琏才被放了出来,却被含泪不住地给贾母磕头,贾琏又哭着说:“二奶奶死在牢里了。”   贾母如惊雷在耳,拄着拐杖倒退几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宝玉忙让鸳鸯扶着贾母进去,又细问一番,才知道王熙凤的罪名成立,应天府本来已经下令要秋后问斩,如今王熙凤死在了牢里,便判了鞭尸,也不许葬入本家,直接扔到了乱葬岗埋了。   这事一出,荣国府这边元气大伤,贾母撑了几日也病倒了。还是宝玉想到迎春在宫里的处境怕也是不妙,忙让人去打探,幸而并没有连累到迎春和元春,大伙这才放下了心。   这消息传的极快不到三日便成了都中茶余饭后的谈资。黛玉听说了这件事也惊异不已,便要过去探看,林援之便已那边如今事杂纷乱,且要避嫌为由挡了两日,这一日黛玉实在心急,便只带雪雁几个由林援之陪着过去探望。   贾母见黛玉过来,心里总算是欣慰一些,黛玉便又劝了几句,道:“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我父亲也极为挂心,老太太总要好起来才是。”   鸳鸯见贾母精神好些了,又有黛玉在侧,便又命人送了一碗粥,几样小菜过来,贾母竟也吃了几样,黛玉便服侍贾母睡下,这才与宝玉同至探春这边商议。   探春叹道:“索性之前又准备,这边的根本到底没伤着,上下到也还有序,只是风姐姐的事情实在是……”   宝玉便道:“先尽快把府里整顿好才是,这件事也算是了了,只要不牵累到宫里,总会好的。只是咱们这边如今也被削了爵位,地位也大不如前,不如趁机缩减用度,放出去一批人去,总不能再拆东墙补西墙了。”   探春道:“如今我一个人也实在撑不下去了,你也该帮帮我才是?”宝玉道:“这个自然,三妹妹放心吧。”说完,便送了黛玉回去,黛玉临上车前,这才说道:“有件事我知道这时候不该跟你说,但是再不说便来不及了。”   宝玉便道:“你说吧,此番虽然大动干戈,但是总算是伤筋不动骨,有三妹妹在,并不棘手。”   黛玉思索片刻,让雪雁等人先去,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条塞给宝玉道:“这里说话不便,你只回去再看吧。”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宝玉忙回到屋里,打开一看,顿时心中酸楚,又十分惭愧,堂堂男儿竟要落下泪来,半晌只道:“卢云卢风,你们替我去盯着北静王府那边的动静,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立刻回我。”又吩咐另外两个人到外面坊间市井去留心打探。   四人应了便忙忙退下,卢云心想这差事实在危险,稍有不慎便是监视皇亲的罪名,一时也不敢怠慢,便和哥哥悄悄过去王府附近小心看着。   宝玉在府里心急如焚,如果北静王没有想到办法的话,那怎么办?喜欢的女人要远嫁给别人,却还要依靠别人来帮忙?这像什么话?   不过,宝玉忽然有个疑问,为什么昭筠出嫁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京中却没人提起,是上面要密嫁还是另有蹊跷?   十月初八五更时分,将有一队人马悄悄从皇宫北门口往城外出发,目的地宛丘。这是宝玉打听到的唯一一个消息。   宝玉手下并没有很多精英,但是考虑良久,仍旧单枪匹马带了卢氏兄弟三人三更时,便往城外赶过去,距离城外十五里左右有一个酒馆,专供行人换马补给歇息之用,再不济也能在这里动动手脚。   只是这几人虽换了行装,也不知道这守城门的戍卫长了什么天眼,看到宝玉二话不说便困了拿下,塞进了一个大马车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事情没有明写,在这里补充一下,凤姐之所以病重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想要害人,却没想到却无心间害了自己。   ☆、三十九   马车里一片漆黑,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了下来,宝玉挣扎了半天很容易便把手上的绳索弄开了,这才发觉车里面还有一个人,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待宝玉看清车里人的脸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王爷?”   北静王一反常态的严肃,冷峻的眼睛盯着宝玉就像鹰逮住了猎物,恨不得吞了它的样子,“你们也该跟我说一声!”   宝玉并不知道北静王的意图,心想恐怕是自己派人盯着王府的时候被发现了,转念一想,不对啊,不爱管怎么说派去的人没被抓,自己这时候去城外却像是被他算好似的,当场逮住!   “王爷是什么意思?”   北静王沉默许久,看着宝玉叹了口气,道:“让你的人回去,你随我来。”宝玉素知北静王乃是坦荡君子,必不会背地对自己暗下黑手,便听从命令,下车将众人遣了回去,却留了个心眼,暗示悄悄待命。   宝玉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北静王的眼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不作声。   宝玉如坐针毡,虽然知道北静王肯定暗中做了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忐忑,禁不住问道:“王爷,郡主她……”话刚出口,便被北静王的手势打断,“你跟我来就是了。”   等到马车到了一处偏僻别院,已经是四更时分,宝玉跟着北静王下车,进了院子,里面皆是重兵防卫,宝玉看得心惊,这里是什么地方?北静王干嘛要带自己来这里?这和昭筠郡主有什么关系吗?   宝玉心里不住地猜测,眼睛不动声色的四处观察,这里面的侍卫看起来皆是皇宫里的护卫,这地方又偏僻,思来想去,便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之所以被认出来,是因为那个侍卫是北静王府特地派出来拦截自己的人;北静王之所以拦住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会坏事;那么之所以带自己来这个地方的原因,只能是昭筠郡主并没有在宫中待嫁,而是在这里。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但是一切又都变得扑朔迷离。   “宛丘内部对峙,又上奏要与我朝结亲,纯属缓兵之计,且要以公主要挟。宛丘与我朝的一战必不可免,圣上已经筹划了许久,只是缺一个动兵的理由。”   北静王似乎是毫无来由的说起,看了宝玉一眼继续道:“昭筠郡主虽不是我朝公主,但是身份尊贵不输公主,出嫁之礼以太后嫡亲孙女的礼仪备办,加封为长乐公主,可谓是举国大事,这一嫁必当名载史册。可是公主出嫁途中却因为遇刺而以身殉国。你说,圣上理该如何?”   “王爷是说,圣上是故意要择取有身份地位的公主嫁去宛丘,又杀了公主栽赃宛丘,如此师出有名?”宝玉惊骇之情难以言表,以至于说出猜想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北静王脸上的表情。   北静王颇为赞赏的瞧了宝玉一眼,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茶,笑道:“轮尊贵,昭筠郡主自然比不上其他公主。但是父王乃是三朝元老,又曾经征战沙场无数,在朝中积攒的人脉旧部更是无数,便是如今的兵马大将军也曾是老王爷的旧部。如果当日恩师的女儿在远嫁和亲的途中被杀,你说这些带领着几十万大军的将军元帅们还站得住么?文人斗智,武将重义,便是这个道理了。”   宝玉听完沉默良久,自己并未入仕,朝廷里的事情并未参与,但是底下人搜集新闻的时候,多少也会有些朝堂上的议论,当今圣上想要统一周边小国,但是朝中分立两派,文官支持,武官反对,皆说国中安泰,万不可再动兵刃。   如果真的是北静王说的这个样子的话,那圣上所面临的两难便迎刃而解了可是……   “此次和亲前几日都没露出什么动静,但是从昨日开始便有人在京中到处传言,而且……是王爷授意在我们的报纸上面刊登了这个消息吧?”宝玉有些不寒而粟,自己到底是被人利用了。   “正是本王,我当初愿意帮你也不仅仅是因为爱才惜才,若是此事对我没用一点儿用处,我何必费心费力?”宝玉从没有在北静王脸上见过如此沉重的感觉,就像帝王将相的身份下面诸多的无奈一下子倾泻了出来似的,让人心惊。   “王爷,那郡主……”宝玉如今只关心这个,其他的都和自己没关系,朝中争斗,帝王的轨迹,统统都和自己没关系。   “既然长乐公主这个时辰已经在城外迎亲的轿撵之上了,那么过了今日这世间便再无昭筠郡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北静王说完之句话,语气中自然带了一番悲伤的感情,虽然面上并无异样,眼里却是异常的柔和和不舍。   “端雨——”   宝玉还在揣度北静王的心思,便听到北静王轻轻地叫了一声,眼前的屋子里即刻便跳出一个俏人儿来,只是此时却是眉凝霜雪,泪眼婆娑,“哥哥,对不起……”   昭筠曼步走向北静王,于地上跪下当即拜了三拜,略带哭腔道:“以后还能在回来吗?”   北静王认真的看着昭筠拜完直起身子,才微笑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也是圣上对你的恩典。除了这里你便不再是皇亲贵胄,也再不能踏入王府半步,你还要去吗?”   昭筠顿时满眼的泪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北静王,又看了宝玉一眼,宝玉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突然就想到龄官喝药的那一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也跪倒在昭筠一旁,看着身旁的女子,头脑清醒至极,“多谢王爷愿意成全,若有端雨,此生不负。”说完便也磕了三个头。   北静王见二人心意已决,便道:“去吧。”随即便只身没入黑暗中,再不回头。   半个月之后,边关来报,公主遇刺,以身殉国,边关危急,当今圣上以二十万大军荡平宛丘。届时,都中无人不为这位长乐公主抱憾,更是对宛丘突然的□□感到可叹,又为朝有明君,为公主之死报仇而感到痛快!   正直年下,圣上因公主之死以太后之名下旨,举国哀三年,三年之内不许行婚嫁之事。   端雨的假身份在北静王将她软禁在别院的时候就已经造好,为了不引人注意,只是个六品小官的遗女,名叫许蓝雨。   宝玉为了保险起见,便暂时将昭筠安排在京郊自己临时置办的一个宅子里,又和黛玉悄悄说了此事,黛玉惊异之余,尤觉感触,也时常过去陪着昭筠,或者将昭筠悄悄接到府里作伴。   宝玉回府并未提及此事,此时荣国府已经算是弹尽粮绝,薛姨妈早在贾母从景山回府次日便告辞离去,此时府中之凄凉冷落难言,唯靠探春和李纨二人苦苦支撑。   如今府里这个样子,宝玉便硬着心肠向贾政提议,不如变卖了宅子另置一个小院子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住在一起,又节省又热闹些。   贾政原是一怔,又是不忍,他向来不管家中之事,如今这样一闹,方才拿出账目要看,岂料这账目上的亏损竟是一个大窟窿,几天下来,官中的铺子上上门讨债的,素日里常来常往的老客也都与之撇清,一副此生再不往来的样子。   贾母得知宝玉这一想法也表示支持,单是王熙凤在这里面闹出来的亏空,便足足赔了好几万两银子,再加上这段日子到处调停,府里别说是给下人的月例,便是柴米油盐怕是也难了。   贾赦自此下狱也是受了苦楚,倒添了几分长辈的沧桑老持,便说自己想回南京老宅那边去,连同贾琏这边,也可一处带走的,又说老太太慈爱,将体己分给了自己这一房,倒闹得两个边都紧张,不如让他回去罢了。   贾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嘱咐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哪里有这样偏心的,不如我回南京去,反倒是你们好好买个院子安安生生的过罢,若是遇到大赦,或许还能回转也未可知?再说两个丫头都在宫里,你们都走了她们怎么办?”   贾政便向贾赦问道:“回南京的话休要再提,我马上去置办地方,这个宅子虽好,但是咱们家也就剩这几个人了,也没那虚名头。不如就此放开,大伙一家子的过日子。你看怎么样?”贾赦忙忙惭愧满面的点头答应。   如此商量妥当,略过了几日,荣国府这边果然腾挪了出来,又因为这边国公府的宅子是当初太上皇的时候赏的,并不敢变卖,只将里面的家具陈设变卖了得了银子,在东街那边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院,两房合作一家就此住了下来,倒也安乐。   如今京中人人皆知荣国府倒了,宁国府也是岌岌可危。宝玉心想东府那边的名声却也没原著里面那么差,如今更有代婉清在里面当家,恐怕能躲过这场灾祸也是有代家的势力在里面周旋,便借着看小贾烨的名头过去看看,这才知道贾珍病重的消息。   贾蓉如今侍奉在病榻前尽孝,也得知了西府的事情,见宝玉来了,忙携同出来,细细的询问,并说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说。代婉清也不知道怎么知道宝玉过来,早就让人捧了银两东西过来。   宝玉感念贾蓉夫妇的情谊,却不忍接受,只道:“如今有那边的例子在,你们也好生过吧。”又嘱咐了几句,看了小贾烨一眼,又与惜春说了几句话,方告辞离开。   因想起这大半年忙得要命,也不知道贾蔷那边怎么样了,便顺道过去,却发现院子紧锁,都挂了灰尘,一人全无,心中纳罕,便向周围打听。原来是龄官病愈之后便留字出走了,贾蔷发现之后便去追,到现在也没回来,已经四五个月了。   宝玉若有所失的在外面乱逛,这段时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脑海里一片纷杂,竟没有看到前面驰马而来,随着一声马吠,宝玉也晕了过去,耳畔只残留着熟悉的声音叫道:“宝兄弟,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原来想让昭筠逃婚的或者和宝玉私奔的,然后觉得太奔放了,所以-O-   ☆、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不言而喻,留白才是最美的,我会说,这就是大结局麽?(=^ω^=)么么哒,谢谢大家这段日子的陪伴,我也终于凭着心里的喜欢写完了这篇文,虽然还需努力,但是还是要么么哒!欢迎大家收藏安然,么么哒!   贾王史薛一脉相连,贾府一支的衰落自然也影响到了薛家,但是庆幸的是,薛家的家产与贾府那边息息相关的产业,这几年筛选合并经营之后,已经为数不多,所以影响并不大。   宝玉恍惚之间被撞到只是伤到了额头上一点,并无大碍,在薛家歇息了半日便回转过来。   薛姨妈见宝玉醒了忙上前询问,疼惜之情溢于言表,连宝钗也不由得一番叹息。   宝玉见是薛姨妈在侧,便清楚自己是在薛家了,但是他为何在薛家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待休息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便要回家去。薛姨妈和宝钗见他受了伤恐怕还站不稳,便忙要拦住,宝玉跑得快早已经冲到了门口,却刚好撞入一个人的怀里。   阳光眩晕,来人的脸上也被阳光浸润的有一些暖意,“表哥,你在呢么在这里?”宝玉止住步子,抬起头看向来人,不由地有些惊异。   “你给我乖乖回去。”林援之依旧变成那样的冷面大哥,冷冷的命令道,宝玉也下意识地听着这命令乖乖的回到了床上。   林援之接过丫头手里的一碗药,轻轻地放在了床前的案上,宝玉瞄了一眼林援之不容置疑的眼神,不知道怎么了分外的乖觉,忙至端了过去,一口饮尽。   林援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向薛姨妈行礼,笑道:“姨妈上次让人问的事情已经有了准信,甄伯母让我捎句话过来,等到过了国忌,再行六礼吧。”   薛姨妈忙上前笑道:“是真的么?香菱答应了?”又转过身拉着宝钗不住地叹道:“总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说着便抹起泪来。   宝玉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心里也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看如今薛大傻子的样子好像也改过了,怎么说都是香菱有些委屈了,只是不知道香菱是真的喜欢呢?还是听从封夫人的?   宝钗似乎是看透了宝玉的心思,便上前笑道:“你也别费心这件事了,他们自然有他们的缘由,左右嫁了过来,我们家绝不会让她吃亏的。你就只管养你的伤,日后也留心些,得亏哥哥的缰绳拉得快,不管你还能好好的在这,横冲直撞?”   林援之咳嗽了一声也道:“正是这个理。我刚刚去你们那边府里找你,便听到姨妈家遣人说你在这边住着了,我便知道有什么事,便赶了过来,岂料你竟是螳臂当车去了。”   宝玉只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十分搭调,便取笑道:“还没合帖呢,怎么就夫唱妇随了?”宝钗立刻就红了脸,躲在薛姨妈身后嗔道:“妈,你快听听。”   薛姨妈笑道:“这也是我的一桩心事,只等办完了你哥哥的,便是你了。”又向林援之笑道:“宝丫头可还还的过香菱丫头了?”   林援之面上也柔和了起来,隐约不好意思起来,突然反应过来,忙行礼道:“多谢姨妈成全。”   宝玉冷眼看着心里也暖暖的,外面阳光刺眼,却冷得很,昭筠那边不知道在呢么样?心里着实惦记的很,只是她的身份,实在不方便这时候带她进府,只得托黛玉照顾她了。   宝玉在薛家只待了一天,便要回府了,虽然短短的一天时间宝玉却清楚地理清了思路,如今贾府这个重担总不能只让探春一个人扛着,贾府有的是男人,为何要让女人承担?   宝玉回府之后便去跟贾母请安,如今院子不大,邢夫人李纨等人也能时常陪贾母解解闷,王夫人也偶尔会出佛堂在外面逛逛。贾母见宝玉精神尚好,竟然一反常态的由着宝玉去了,换了平时必要千叮咛万嘱咐的。   如今府里的丫头也不多了,贾母身边只留了鸳鸯,翡翠和琉璃三个个,邢夫人身边一个宽儿,探春身边是司棋和绣桔,李纨仍旧把贾兰带在了身边住在贾母院子里。   赵姨娘因为在府里抄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去了,如今已经葬了,贾母便特意让李纨帮着带着贾环,身边是麝月秋纹还有彩云三人侍奉着。   宝玉那边放出去一个小红便只有茜雪一个,贾母原想再留一个,奈何宝玉一心要都放出去,便也不做他说,其他的粗使丫头和婆子也是各院量事放人。   自从王熙凤出事之后贾琏也断断续续从别处听到不少的事情,又向平儿核实,王熙凤果然可恶,便也不念夫妻之情了,一心只与二姐和平儿好生过日子,便将二姐抬为正房,平儿二房,因为国孝期间,便这样安安静静的大伙吃了一顿饭也就过去了。   五月份的时候,尤二姐产子,取名贾琰,更是名正言顺,二姐感念平儿昔日待她的情分,二人虽共事一夫,却相处的极好,连贾琏也是更加爱重这二人,又将府里的事情操持起来更有个一家之主的样子。   宝玉原以为自己苦心经营的所有只是为了自己,但是事到如今,却也感知自己早已与贾府密切地融为一体,便跟贾母坦白自己便是翰墨轩的主人,也说了龚家庄的事情,并说愿意将着所有归于家中,全凭贾母吩咐。   与此同时,探春也笑道:“不止是宝哥哥,就连我也算一份的。”也将自己利用官里的钱和黛玉合资办了锦绣阁的事情一并和盘托出,又将南京和京郊私下置办的几个庄子和田地铺子的契约也交了出来。   贾母方恍然大悟,又叹了一口气笑道:“我到底是老了,到底不如你们看的长远。”众人见府里兴旺有望,心里也都开心如意,就连最为节省小气的李纨,见状也拿出了五百两的私房钱,要贴补家里渡过难关。   如今家里只有贾政一人有官衔在身,因想起昔日与一京中故旧有恩,便又想厚着脸皮想要给宝玉捐个官。宝玉便拦道:“老爷必知我不在这上头用功的,不如由着我去吧。倒是兰儿和环儿还小,最是要紧的时候,还要父亲多教导才是。”   贾政这些年管教宝玉也是费尽心思了,如今既然这样,便也不打算再说了,便叹道:“由你吧,由你吧,只是你若没个一官半职如何成家立业?”   宝玉笑道:“儿子闲散惯了,但是既然老爷这么说,来日便谋个闲职也未为不可。不是儿子说大话,若是儿子想要做什么,必能无往而不胜的。”   贾政捋了捋胡子,在看宝玉,如今已与自己比肩,面容上更像几分老太爷,生的丰神俊逸,天然一股傲气横生,再看他这几件行事,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感,便摆手道:“随你去吧。”   宝玉见贾政如今须发花白,面有衰色,连脾气也好了许多,已不复当年硬朗,心里酸涩,想来自己如今也不是当日九岁孩童了,便越发伤感子欲养而亲不待之故,自此待贾母,贾政王夫人也更为恭敬。   黛玉见贾府败而不衰,渐渐兴起也觉得感慨,心想这其中必有宝玉和探春的功劳,又念及昭筠的苦,便向林援之提议,让林如海认昭筠为义女,以林府的体面,光明正大的将昭筠接到府里。   如今风头已过,昭筠常年不在京中见过她的人并不多,唯有荣国府,南安王府,林府这三处,时移世易,即是被发现,谁说不能有长相相似之人呢?   不然,昭筠如今有家不能回,国孝期间又不能行亲事,何等为难?她本是个乐观之人,这几日却总是闷闷的,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小璐,虽然有些事已成定局,但是宝玉也不能时时往那边过去,当真的辛苦。   林援之心里也早有此意,一面是因为沈澈揣度北静王的意思所托,一面也是自己的私心,毕竟不忍。这兄妹二人如此合计,当下便跟林如海提这件事情。   林如海原本是不答应,这二人正欲说服,岂料宫里突然传旨让林如海入宫面圣,直至下午林如海才回到府里,见这二人过来请安,便笑道:“今日早上的事情,我应允便是。此时接人的轿子恐怕已经到了。”   黛玉心里奇怪,又想起林如海是入宫之后改变主意的,忙问道:“父亲为何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莫不是有人授意?”   林如海笑道:“我儿聪敏,若是上面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为何不做这个顺水人情呢?”   黛玉与林援之相视一笑,心中庆幸,便退下了。当下昭筠便以林如海侄女的身份住进了林府,林府众人以小姐称之,并无不妥。   倒是沈澈自从从北静王嘴里打听到这其中内情,又得知这昭筠如今已是林府的人了,又是欢喜又是惊喜便借着这个借口,三天两头的往林府跑,倒让林如海时常费心接待,却唯独不让他见黛玉一眼。   沈澈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久而久之,林援之也打趣他,他脸皮子倒也厚了起来,只道:“我才知我们老太费看中的正是你妹妹,你妹妹早晚都要嫁过去的,现在由着你们拦着我,来日我不让她回娘家,哼哼。”   林援之淡淡地笑了一下,继而便是一巴掌拍了过去,“别以为你是世子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将来不得要管我叫内兄?哼!”沈澈立马涎皮赖脸地贴了上来。   七月下旬,宫里传来消息,元妃薨逝。   这本是情理中的事情,宝玉并不诧异;只是,奇怪的是其他人虽然暗自伤感,也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宝玉便有些疑问。   探春便道:“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太太为何就进了佛堂?圣上想要杀鸡儆猴,咱们家就是头一份的,当初义忠亲王府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圣上毕竟是个疑心颇重的人,这次的事情只是夺势,却并未痛下杀手,已是万幸。   老太太心里也明白,这些年总因为大姐姐在宫里出了不少力,但是后宫不得干政,当时的权宜之计,如今上面要找借口抹去这个错失,也是显而易见的。只怕是二姐姐费心周全,才有这一处弃车保帅的局面,这也是一个警告了。”   盛极必衰,合久必分。   贾府的事情看似简单全是包罗万象,元春和迎春在宫中的事情虽不得而知,却也是难以想象的惨烈,想来如今的迎春,怕也是不复当初小儿女之态了吧。   宝玉难得的清静,这一切风雨过后,心里异常的宁静,宁静的有些不太像自己了。这时候难道不该是劫后重生的高兴么?为什么这样的伤感?   贾府一下子败落下下,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个样子,但是内里大家却都明白,不止于此。关起门来小家小户的过日子自己惬意舒服,于上面也算是表了个态。   王夫人也从从佛堂出来,看着府里的兴衰,良久了也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宝玉警觉。是啊,母子感应,血脉相连,别人既是察觉不到什么,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会没发现儿子的变化。   过了年,贾政升了外任,贾赦如今是毫无官职,闲赋在家又实在不好意思,索性将京中和南京一带的铺子打点清楚,和贾母回明了就去经营铺子去了,贾琏从中帮忙,加之平儿有喜了,自是干劲十足。   宝玉忙了这大半年总算是有些成果,翰墨轩那边的客流主要是来自王孙贵族,或有闲来无事的文人,或者看爱是非褒贬时弊的酸书生,一年下来的盈余本来还可以,但是时段性起伏太大,总共算下来再刨去要发放给底下人的,年下送礼周旋的,剩下的也不多。   幸而刘姥姥那边很是顺利,总算还能为家里开销,既然说明白了,便也有专人照应着在都中开了一家铺子应付周转,总算是自己轻松了些,家里慢慢也殷实起来,这是后话。   听说林家已经和薛家商量好了婚期,只等国孝一过,便一娶一嫁,喜上加喜。恐怕喜事还不止这一件呢,眼前雾霾阴阴,来日未必不能阳光明媚,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宝玉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云起云落,突然觉得心里轻松起来,“卢风,陪我去林府。”刚走了几步,宝玉回过头看了看,纳罕道:“怎么这几天总没有见到卢云,他去哪儿了?”   卢风努了努嘴,眨眼嘻嘻地笑道:“还能去哪?肯定是去找晴雯姑娘了。”   宝玉恍然大悟,指着卢风笑道:“你们两个鬼精灵,一个骗走了我身边的丫头,一个又在打晴雯的主意,他们成日里见面就要吵,难得是个欢喜冤家。”   卢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笑道:“二爷反正爷做起媒人来了,前儿茗烟那小子还说二爷给他说了门好亲事,姑娘家长得可俊了,名字也特别,叫做卐儿。”   宝玉笑了笑,是啊,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好事,也该善有善报了,不知道端雨丫头在干吗呢?去瞧瞧~~   “臭小子,快走!”   “得嘞,二爷。”   两年后   “宝叔。”   宝玉迎着眼光从椅子上坐起,刚好看到贾蔷笑眯眯地样子,携着龄官的手笑道:“宝叔,这是我家夫人。”又笑道:“婧儿,咱们给宝叔磕个头吧。”   宝玉打量龄官,已然是妇人装扮,发髻全然梳了上去,杏黄色的小夹袄微微翘起,鹅黄色的裙摆贴在脚面,脸上比之当初多了一份安然,虽然只是答应了一声,但是还是听得出,嗓音有些塞哑,全然不复当初的清甜。   贾蔷见宝玉发呆,便笑道:“宝叔,怎么不问我们怎么找过来的?”   宝玉这才一愣,跟着道:“是了,你们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这一走就是三年多,如今回来,怎么知道我在这?”   贾蔷冲着龄官微微一笑,才道:“自然是有嫂子带我们过来的。”   二人往一侧让开,宝玉这才看到昭筠也没带婆子,一个人俏生生地站在台阶下面,笑脸嫣然,稍微有些生气道:“谁是你嫂子?就知道瞎说。”说着便伸手在一旁的墙上摘了一朵蔷薇朝那二人扔过去,接过扔偏了,刚好落在宝玉的怀里。   “这里是我京郊的别院,我就知道是你带他们过来的,还抵赖?”宝玉笑着将昭筠拉了上来刮了刮她高高的鼻梁,顺手把花朵别再昭筠的发髻上,又冲着贾蔷笑道:“还是你小子眼光好,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你嫂子。对了,你们怎么遇到的?”   贾蔷便看着龄官笑道:“早就回来了,本来想带着夫人在这边逛逛,没想到便看到有人边走边骂宝叔,我便想敢这样说宝叔的,一定不是简单人,冒昧问了一句,便跟进来了。”   宝玉宠溺地看了昭筠一眼,便要请贾蔷夫妇请进来,岂料他们却说要赶在晚间回家,不便留宿,略说了几句便告辞了。宝玉会意,定是龄官有身子不方便,便也不再多留,命人送了出去,才拉着昭筠坐下,笑道:“你瞧,都知道你是我媳妇儿了。”   昭筠故意撇过头,笑意盈盈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只不过订了亲事而已,谁就要一定嫁给你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扭身跳到宝玉面前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   宝玉碰了碰昭筠的发梢笑道:“傻丫头,因为这个地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